“所谓的诗歌,是要求我们换一双眼睛看当下,看世界,我们每个人都有重新看待世界的这种时机,如果我们去抓住这些时刻,你会发现你就是一个诗人。”
——诗人 黄梵
《诗人》的年代,恰是中国白话诗最为盛行之时。北岛、顾城、舒婷这些诗人,是那个年代最为耀眼的名字,是明星一样的存在。诗不是用来描述这个世界,而是感受这个世界的。我一直在等待《诗人》的上映,和导演亲自到南京与观众做一次映后深度的交流,终于,在6月10日(周四)19:30,这个机会来了。导演刘浩映后现场交流,还特别请到了南京的诗人、小说家黄梵老师作为嘉宾交流,全南京仅此一场。谢谢当晚冒雨前来现场的160名观众。
现在,就分享那一夜映后交流的文字实录,给未曾抵达现场的影迷们。
后窗放映·《诗人》 映后谈
时间:6.10. 21:40 现场交流
整理:李景宜、高达
摄影:高扬放映员:高达
刘浩:谢谢大家,今天下雨天还来看我的电影《诗人》,非常感谢。
黄梵:大家晚上好,这部电影看完以后,我相信如果你真的对诗歌或者诗人有一些自己的思考,这个电影就像一个触发的开关,可以让大家看完以后感觉也非常多样。
我先说下我的观感,这个电影的背景是80年代,稍带了一部分90年代,我觉得这部电影其实提供了两种关于诗歌、诗人的不同看法。
它提供的第一个看法,是80年代浮在社会面上的主流对诗歌的看法,觉得诗歌特别有用,特别高大上,你那时能够在《诗刊》发表,或得个一等奖,那等于就得到一块敲门砖,你就会成为人上人。这种把诗歌看得这么重大的看法,我觉得是对诗歌的误解,是一个特定时代的误解。如果这部电影仅仅聚焦在这个层面的话,这部电影可能就是一部失败之作。
但恰恰在这种看法之外,刘浩导演提供了另外一种关于诗歌的看法,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他在很多人物的生活中插入了一些属于诗歌的时刻,比方说,当李五说,陈惠身上有太阳的味道。当组织上要给陈惠一个上夜大的机会,面对别人嘴里众口一词的好事,陈惠偏偏拒绝了,她做的这件事,恰恰就是一个诗人才做得出来的事,常人是难以拒绝的。
我觉得这种诗歌看法,跟我们现在诗人对诗的看法比较接近。到底什么叫作诗,实际上诗是我们重新看待现实和世界的方式。但是在过去的年代,我们只有一种方式,认为它重大,认为它有用,这种方式跟当时很多诗人的作为也很像,那个时候很多诗人的行为都很怪诞,当然社会上也有很多青年奇装异服,标新立异,这些我觉得都是浮在面上的认识。
但是随着时代的进化,我们开始认识到,其实每个人都会有一些时机靠近诗歌。其实每个人在生活中都有很多高光的时刻,像这个片子后面尤其到最后李五和陈惠收尾这一部分,就是这两个人的诗歌时刻。我们每个人其实在现实中都会有很多出神的时刻,你的精神一时偏离了你的当下,一时摆脱了你的当下,一旦置身这样的时刻,其实你已经是一个诗人。我们很多人在生活中总是把诗人、常人截然分开,让他们泾渭分明。其实我们每个人的一生中间,有很多时候你是普通人,但有很多时候你是诗人。
刘浩导演在这部影片里,提供了普通的人成为诗人的那些时刻。比如陈惠,为了给丈夫精神上的支持,偷偷为丈夫油印一本诗集,这时她就是一个诗人,她没有被编辑部退稿的认知裹挟,她摆脱了当下。
这部电影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非常有“诗质”,整部电影看上去尘土飞扬,是吧?非常像美国西部的荒漠,但是在这个像废墟一样的环境中,导演插入了人物很多浪漫的时刻,其实不应该叫浪漫的时刻,就是人物从当下旁逸斜出的那些时刻,在那样的时刻,这些人都成了诗人。
你看电影结束的时候,当推土机开始拆房子,弄得尘土飞扬的时候,面对这个很现实的时刻,但是影片提供了一段极其浪漫的音乐,形成巨大的反差,这都是非常有“诗质”的时刻。
今天看完,我觉得刘浩导演在电影里灌注了很多这样的普通人成为诗人的时刻,普通人在生活中非常庸碌的那些时刻,突然会出现一个高光时刻。精神成为诗歌的那些时刻,他不一定非要写诗。反倒是李五当了什么文联主席的时候,你会发现他很庸碌,跟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那些时刻都不是他的高光时刻,所以到影片的最后,你会发现导演给了李五一个高光时刻,他痛哭流涕。他在那个过去的工作场所,他的精神已经离开了当下,这个时刻他才又成为诗人。所谓的诗歌,是要求我们换一双眼睛看当下,看世界,我们每个人都有重新看待世界的这种时机,如果我们去抓住这些时刻,你会发现你就是一个诗人。
从这一点讲,我觉得这部电影非常有诗,如果能够从这个角度去看待诗歌,大家感受这部电影时,就会更加深入。
∆ 映后谈嘉宾 黄梵
黄梵:我也想问下刘导,我刚才提供的这个理解跟你原来的一些初衷,距离到底有多大?
刘浩:其实已经说出我很多心里所想,所以大家伙也看到我不时的在点头。
黄梵:其实过去我们关于诗人附加了很多错误的想象。我举个例子,比方说波兰有个得过诺奖的诗人叫辛波斯卡,大家可以到网上去找一篇文章,她写的诺奖答奖词叫《我不知道》,文章里专门提到20世纪初的前10年,欧洲的诗人怎么去表达自己跟现实的疏离呢?
他们就奇装异服,就行为怪诞,每个人都像演员一样,去演出诗人的角色,但辛波斯卡说,就这样的奇观10年以后就消失了,从那以后大家都正常了。你想想看,当你成天这样去表演的时候,那是你真的最靠近诗意的时刻吗?不一定!人不过在演出一种角色,是被对诗人的想象挟持了。所以,辛波斯卡在文章里提到,到了后来的时代,诗人已经变得跟常人没有两样了。但是他把自己的很多高光时刻,收藏在自己的生活中间了,你并不知道。我到欧洲去,到美国去,接触一些诗人,发现他们就跟常人一样,但是你会知道,他生活中一定有那些诗歌的时刻,他是诗人的时刻。
过去古代由于对诗人有很多浪漫的传说,以及这些传说激发的诗人形象的想象,比方说,李贺骑驴去找诗,我们到了现在,就传承了这种古代关于诗人的认知,这种认知往往在传统社会迈向现代社会的时候,最容易保留,最容易把这种诗歌认知极端化,就是一定要让诗人和现实对立,和现实对抗了,你才是一个诗人,你才有诗歌的时刻,其实不是这样的。
现代是一个多元的时代,不是非白即黑的时代,每个人其实都把普通人和诗人合二为一了,都把崇高和反崇高合二为一了,都把黑与白合二为一了,我们每个人其实都是灰色的人,所以,我们应该去正视属于我们自己的诗人的那些时刻,对吧?
关于这一点,我觉得这部电影跟我以前看到的一些诗歌电影很不一样,你比方说《邮差》,写一个邮差和聂鲁达的交往,电影传递的诗歌认知,我觉得还是比较古典的,是过去时代对于诗人的认知。你看里面提到的诗歌,关于诗人的作用,还是比较高大上的,不像我们在这部电影里看到的,是很幽微细微的一些时刻。日常生活中,我们有很多平凡的时刻,但是这些时刻并不代表没有诗歌,所以仔细看这部电影,你会发现有很多的时刻其实相当的动人,让人的精神一下从当下旁逸斜出,这些动人的时刻我们只要细心去体会,你会发现它就是诗,所以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写诗才成为诗人,对吧?这是跟《邮差》很不一样的地方。
再比如,电影里张目最后把门关上,李五站在外面,张目说了一个他临终的愿望,就是他哪怕写不出诗歌,他临死的时候也希望能找到一个最靠近诗意的时刻。这话非常有力量,它一瞬间就让张目成为一个诗人。这部电影里的很多地方,刘导都插入了这样一个对诗的理解,这个特别能击中我。
∆ 《诗人》海报
黄梵:我也想问下导演,关于这部电影,如果你自己打分,你估计会打多少分,你愿意回答这么一个有挑战的问题吗?
刘浩:其实这个也确实挺难回答的,我只能是说我是用心在写,然后用心再拍,那么至于这个片子的具体分数,还是要让所有的观众每一个观众心里边都有一个分数,有这么一个结果,但是无论这个分数结果是怎么样,但是我相信这个分数大家都是围紧紧围绕着《诗人》的。
黄梵:我刚才不是故意为难刘导,我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因为我觉得这部电影其实画面、故事结构等技术上的好坏,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部电影对诗歌的理解非常到位。就这一点来讲,就跟其他很多诗歌电影不一样,包括《我的诗篇》等,我个人感觉那些影片,还只关注了诗歌改变命运的理解,其实带有刚才我讲的80年代主流社会对于诗歌的想象,而不是我们现在对于诗歌的成熟看法。
我认为这部电影,它的身体和灵魂是有一点错位的,它的身体是80年代90年代的身体,但是关于对于诗歌的成熟理解,其实是我们当下的。导演把一个很成熟的对诗歌的理解,移植到过去那个时代的身体里面去了,我觉得这个特别好,他没有仅仅继承80年代对于诗歌的流行看法,如果只是那样去呈现的话,我觉得对诗歌的理解未免太简单。
这也是刘导特别用心的地方,各位看电影过程中,如果能从这个视角去体会,这部电影在技术层面的分数,你会觉得已经不重要,因为这是整部电影的灵魂。就算从电影的技术层面来看,画面来看,还有故事的细碎结构来看,其实也做得挺不错的。
说句实话,我来看这部电影之前,我有些诗人朋友已有很多看法,有些很喜欢,有些表示不以为然,但是我看完以后,就明白那些说不以为然的人,我觉得他们可能更多关注的是另一层面的问题,他们没有从电影的灵魂这个层面去看这部电影。这部电影最重要的层面,就是对诗歌和诗人的理解,这是它的魂魄,这种理解是否准确,是否能够达到成熟,这才是衡量《诗人》的最重要标准。这一点我觉得刘导做得挺好。
关于这部电影,刘导是不是跟大家说一说你在拍摄电影过程中,有什么值得一谈的经历?
∆ 《诗人》导演 刘浩
刘浩:这个剧本我是2008年写的,源于我自己的经历,我80年代经历了少年一直到青年的状态,同时我也受益于80年代。曾经的80年代,在中国来说是一个个体性完全张扬的时代,大家是文学和诗歌是备受推崇,整个社会弥漫着文学气息,即便说大家写一个征婚启事,里边都会写一个文学爱好这个特征,所以我是特别受益于时代的,当时的我自己也想去写小说,也想去写诗,但是才情不够。
即便是这样,那种积累到日后我去写剧本,包括去拍电影,就授予我那个时代的文学。后来等到我们08年准备要写这个戏的时候,有一天我在长春,我每天瞎溜达,溜达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小火车站,然后突然之间就来了灵感。来了灵感之后,回到我租的房子,这个时候就写了第一稿,11天就写完了。其实第一稿大的结构,包括大的情节点基本上都在成片里边了。
写完之后,我原先的制片公司就想最快速度来拍。拍这样一个电影,我也知道既然选择了这么一个题材,注定是不会一蹴而就的,我也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事实也证明了我们在第一次的时候没有成功,就此就停下了。
停下之后,自己心里边这个坎始终在想找寻下一次可能。找寻的过程中,我就去拍其他戏,拍完之后机会又来了。那是第二次机会,当时筹备是在辽宁的抚顺,我们已经很实质性的开始在搭景了,大概也就是21天之后这个项目又被喊停了,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被喊停了,那么怎么办?你得认,就再放下来,放下之后继续等待,然后一面修改剧本,这时候我另外一个项目又开始动了,就是《向北方》,那么我就想把《向北方》我先拍好,拍好之后再等待机会。
∆ 《诗人》海报
拍完之后有一天我正好在国外拍广告,突然我的一个搭档就是我的监制给我打电话,说有一家公司叫安乐影业,江志强先生要做这个戏。江先生是我们这一行的人,尤其是我个人心目当中一个灯塔,我想他加入,就这么决定了,就干了。
其实在拍的时候资方也很支持,但大家都已经预料到你要进入到市场会有一点门槛,后来资方也是真的是非常支持我,尤其拍年代戏其实是很累的,那么最后怎么办?我们最后就是找景,最后选择了新疆哈密下面一个三道里的戈壁滩,它其实是一个无人区,你们看到的场景是个无人区,有1万平米,然后我们就决定在那搭建。搭完景之后,演员也来了,大家开始体验生活,包括宋佳和朱亚文,我们天天在一块就在李五家里,天天宋佳坐在床上,朱亚文坐在椅子上,大家天天就围读剧本,其实非常快乐。
尽管后勤保障各方面确实是受到一点影响,但这些大家都很忽略,我认为我们创造的整个过程也有点像80年代很纯粹,没有任何杂念的就是想把它做好,把它做到我们心里边,离我们自己心里那个期望近一点,尽量把遗憾能压到最低。
这就是大概的一个过程。
∆ 签到现场的实体海报
黄梵:从电影里李五捧的书,写的诗,我感觉你比较喜欢19世纪的诗歌,像是普希金之类的诗歌。其实这也反映出80年代普通人受到的诗歌教育,那个年代毕竟很现代的一些诗歌还没有传进来,或者说传到普通人的视野里。所以像普希金这样一些诗人,对当时一些人还是有影响的。
中国诗歌的现代养成,最后的功臣是20世纪的诗歌,但是前期对于诗歌情感的培养,恰恰是19世纪的一些诗歌,对吧?包括像莱蒙托夫、普希金。这种情感的培养,其实在公众这个层面依然保留着,公众不会跟着诗歌界一起往前走,说他们也会读得更专业,他们大概停留在19世纪或者20世纪初就已经非常合适了。
从这个角度来讲,你片子里的很多镜头,会唤起那个时代很多人的一些记忆。而且我也觉得你电影里面表现80年代的时候特别诚实,比如张目说:“有些诗歌能发,有些诗歌不能发,有些是给自己看,有些给别人看。”其实这话放在任何时代可以说一直还有用,也就是说,我们永远会面临诗人在一个时代中的类似选择。所以,这部电影触及的一些话题,都非常能够触发大家去深思。
这部电影我个人觉得非常小众,它的小众表现在,它表达的诗人形象,可能跟大众想象的诗人形象有出入,你的诗人形象太成熟了,成熟到放到21世纪它依然成立,但是要是放到19世纪可能不一定成立,或者放到80年代,可能大家觉得李五太不像诗人了。
这部电影恰恰没有去迎合这种公众的想象。
先锋书店暑期有个写作班,招生广告中有句话特别好,说写作是一件日常的事。其实写诗就是一件日常的事,做诗人就是一件日常的事,就像今天看完电影,大家都留下来了,我觉得这个时刻,其实各位就是诗人,因为如果不是诗人的人,看完都已经走了。不是诗人的人,会觉得看完电影我当然应该走,我应该按照现实的逻辑行事,按照常识行事,必须得走,而你们留下来,就突破了现实的规矩,给了你自己一个非同寻常的时刻,这个时刻就是诗歌的时刻。
∆ 《诗人》专场映后交流(刘浩 & 黄梵)
✦Q & A
观众:朱亚文演这个角色,也就是李武他跟张目之间有非常多相似的一些细节,比如说他们读的诗,他们拉窗帘,包括下基层去讲的那些话,可不可以理解成一种好像是宿命一样的东西?
刘浩:因为在李五心里边,他一直渴望想成为张目那样的人,因为那样的人在那个时代那个年代,现在的话它就是顶流,所以李五通过自己努力,当然还有机缘巧合,他最终有一天成为了张目那样的人。可能我在写这个剧本的时候,就是有意在这么设计,当他真的到了那个位置坐到了张目位置之后,其实他的自我已经完全没有了。你就像张目经常说那句话,有的诗是写给别人看的,有的诗是写给我自己看的,有的是可以发表的,有的是不可以发表的。李五到最后说那句话,他跟李莉俩人在床上折腾的那场戏,最后他不是说了,他说我现在是废了,我现在就连写给我自己看的诗的能力都没了,这句话解读那是说真话的能力都没了。
所以是一种很可悲的状态,但是就像刚刚黄老师说那句话也都是非常准确,我一直认为李五到最后高光的时刻,那个时刻他是诗人,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包括他和李冰两人在按摩院里边那句话,他说下辈子我只想用一生去写好一行诗,这句词本身就自带的诗意。
我一直有一个观点,和黄老师是一模一样,我一直认为我们每一个人内心都住着一首诗,而且每一个人都以自己不动声色的一种存在而散发那种诗意,这个话我们把它具象化来说。你比方说我在北京,我经常会喜欢去一家川菜馆去吃一道宫保鸡丁,为什么?是奔厨师去的。我认为厨师自带的一种诗意。他用他36年是在这个餐厅只做一道宫保鸡丁,这种不动声色的专注就是有诗意。
我前两天在中传,我坐地铁过去,有段马路有一个环卫工人在扫地,很专注,满地都是水乱七八糟,他很专注在做那个事,我从边上走过的时候我就觉得很美,那个时刻我就认为他是诗意,而且他身上散发了一种诗意的光芒,我说这话不是心灵鸡汤,这是发自内心的。
观众:我还想问一点,这里面就所有的人,也许是他们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但是并不是自己想要的状态,所以他这种悲剧感跟诗意是不是有一种联系性?
刘浩:这就是一种客观存在的。其实真实的生活远远要比我写的可能更加复杂,包括同一个人,我们且不说是其他人,就说一个人在这一生不同的时段,不同的时刻,甚至在同一时刻都有两种的那种东西,在自我搏击,这就是现实客观存在的一切。
观众:两个问题,一个是您创作的时候,到底是更想表达对这个诗人个体的阐述,还是更侧重于描述一个时代?我们大概可以看到,上篇是八十年代,下篇是90年代的,基本上有一种时代的过往。这是我想知道您创作时的一个想法。
第二个是关于这个人物上的,基本上前半段可以讲,是李五张目的一个再循环,他的这种过程基本上是张目再一次的一个过程,但是我觉得更生动的可能是宋佳女性的角色。我想知道您在创作女性角色的时候有怎样的考量,因为她后半段的时候基本上藏到了后面,但是又若隐若现,一会儿给了个1万块钱,一会儿最后出场。您在创作女性角色的时候,男性角色的这种死循环的感觉,女性角色好像有更多的发展的可能,好像更符合现在的这种思维,您是怎么考虑的?
刘浩:我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这个片子因为在大时代变迁过程当中,我们个体如何再一次安放到这种生活里,也是有点形而上,但也是我最早写这个剧本的一个利益所在。
因为人都是有两重性的,你有自然属性,也有你的社会属性。人是脱离不了社会的,无论是你是选择哪一种生活方式,你一定是伴随于整个社会的一个发展前景,在这个过程当中,你想要什么,你想得到什么,或者说你没有得到什么,它都是一种客观存在的。所以这个片子还是写一个体和时代之间的一个故事。
有关和女性和男性,我写的时候也有我的一个观点,这可能就涉及到情感范畴了。我是觉得无论任何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无论是再过100年,我始终相信爱情和诗歌永远存在,当你们两岸相望的时候,心动的时候就自带的诗意。
回到影片里面,大家经常会说陈惠是不是有点高大上?没有,曾经的那个时代,我们的父母我们的叔叔我们的同学全部是这样的,为什么会那样?因为这又取决于当时的社会客观,一个是我们的生存空间,还有一个就是我们的社会人和人之间的关系。
我举个例子,曾经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在一个城市里相识了,然后恋爱了,最终在那扎根了,因为你们是不可能去流动的,你如果是在河南,你就只能在河南,你不能到北京来。比方说我们大家要谈婚论嫁的时候,你一定会有一个空间,这个空间也可能是爸爸妈妈给你一个哪怕就4平米的一张床,我们就可以结婚。
那会儿这种成本相比较而言比较低,现在你想也可能你是来自于北京,女孩可能来自苏州,你们相爱了,你可能明天要去一个第三方的地方,也可能女方让你去苏州,所有未知的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以至于导致我们现在处理情感的方式都是暂时我们互相依偎一下,或者说我们暂时大家抱团取暖一下。
即便是这样,你不能说你内心没有心动,因为情感和诗歌,还是回到那句话,再过100年它依然存在,而且依然我们每个人的内心都会很向往一种像我们的父辈那样,一起携手走过来的那种方式。
∆ 活动现场
观众:我在观影当中特别注意到影片当中出现了大量的,人物与人物之间,摄影机与这个人物之间,包括人物的视点镜头和他注视的物体或者想象的一个空间之间,总是通过门框或者窗框形成了一种好像是一种隔膜或者疏离的感觉。
当然了在不同的场景当中,导演的可能他的表意或者您的考量肯定是不一样的,想听听您是为什么去这样去设置,因为出现了大量这样的隔离或疏离的镜头。
刘浩:这可能是我自己对电影的一种认知的方式,或者说也是我自己电影美学的一种表述方式。我从《老那》开始到这个片子,包括从第一部电影到现在,我特别喜欢同一场景,甚至有的时候是同一景别,我多次多次出现,但是在多次出现的过程当中是有细微的变化。因为这就是生活。因为我觉得一个老百姓的视角,我始终希望自己的视角,就是一个平民的视角。
我在拍我熟悉的叔叔阿姨,包括我身边的所有人,包括在场景的选择上也是这样。我们拍内景的时候,其中有一场戏就是朱亚文喝醉酒回来,他趴在沙发上,然后主观视角你就看我们镜头推上去,那间屋子曾经是张目住的是地儿,这还是有象征性的,那是一个权力的方向。
我们多次把它重复,曾经是张目客观镜头,等到你看李五第一次进来往里看一下,他心有所想,多好啊!等到他得到了之后,一开始他从里边看外边感显然他是第二个张目,李莉来她都是那种感觉,等到他落幕之后趴在他侧目在看的时候,你去想那种感觉,是吧?这就是我经常喜欢拍的一种原因。
∆ 提问观众
观众:诗应该是一个表达自我是一个就是情感的宣泄的东西,但是在八九十年代它可能变成了一种工具,就是说李五他是一个写诗就不用去矿场干活,然后农民工他可能就不是合同可以成为一个定时工,然后包括张目他也是一个权利的象征,然后诗歌在那个年代就变成了这样,然后在现在这个年代可能大家已经因为有各种各样的娱乐方式,诗歌可能离我们又越来越远。
其实从八九十年代来说,那个年代能读懂诗的人,可能他必须要有一定的文字功底,或者说他至少得识字。到现在这个年代,大家可能感觉诗歌离我们更远了,但是前两年余秀华的诗可能又在普通大众之间又掀起了一股潮流。我想问一下导演,您觉得是诗歌是离我们越来越近了还是越来越远?
刘浩:我觉得诗歌不存在近和远的关系,他现在就在你身边,这句话就又回到我们刚刚那个话题来了,你比方说我就说我们每个人内心都做了一首诗,但这个诗就和黄老师刚刚说的,我们不能按照曾经既有的那个方法是就一定出个诗集,从外在形式表现。
我认为诗歌应该更加宽泛的去看,每个人内心都有一首诗,这首诗你无非就是你要在某一个时刻某一个点,用你非常细腻的一个心理去感受它,发现了那就是一首诗。如果你是文字工作者,你把它写出来了,如果你拍照的话,我就把它拍出来,那也是一首诗。
就像我刚刚说的厨师,我一辈子就做一道宫保鸡丁,本身就是一首诗。我认为诗歌从来就没有远过,也从来没有离开我们,依然在我们身边,而且再过100年诗歌永远存在像爱情一样。
∆ 提问观众
∆ 放映现场的观众大合影
✦导演简介
刘浩
中国内地导演、编剧,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
2002年,自编自导执导个人第一部电影《陈默和美婷》,该片获得52届柏林国际电影节青年论坛最佳亚洲电影奖[1]、第52届柏林国际电影节处女作特别奖。
2004年,自编自导电影《好大一对羊》首映,该片入围第25届中国电影金鸡奖导演处女作奖提名。
2010年,自编自导电影《老那》,入围第58届圣塞巴斯蒂安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
2021年,爱情电影《诗人》上映。
✦对谈嘉宾简介
黄梵
诗人、小说家、副教授。已出版《第十一诫》《浮色》《南京哀歌》《月亮已失眠》《等待青春消失》《女校先生》《中国走徒》《一寸师》等。诗歌在海峡两岸广受关注,被联合报副刊主编称为近年在台湾最有读者缘的大陆诗人。长篇小说处女作《第十一诫》在新浪读书原创连载时,点击率超过300万,被网络推重为文革后最值得青年关注的两部小说之一,已成为书写知识分子的数部经典之一。获《作家》金短篇小说奖、“2015-2016年度十大好诗”提名奖、紫金山文学奖、北京文学奖、《芳草》汉语双年诗歌十佳奖、金陵文学奖、《后天》双年度文化艺术奖、美国亨利•鲁斯基金会汉语诗歌奖、博鳌国际诗歌奖等。部分作品被译成英、德、意、希腊、韩、法、日、波斯、罗马尼亚、西班牙等语种。主编有《南京评论》(1-8期)、“海象丛书”(江苏文艺出版社)、“南京评论丛书”(江苏人民出版社)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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