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人间永恒的暖光,总以不同模样包裹着我们。从小到大,我始终在爱的港湾里长大,原以为自己早已读懂这份情感,直到后来才慢慢发现,有些爱藏在 “冷落” 的表象下,沉默却深沉,是当时的我未能轻易察觉的温柔。
三十二年前的冬天,寒风携着零星的棉絮轻叩着窗棂,我带着几分少年意气,和六位同乡战友一起,踏上了前往中原河南的参军路 —— 那是我从未踏足过的土地。离家前一晚,屋里的灯亮到很晚,父母一边帮我收拾行李,一边反复叮嘱。母亲把棉衣叠得整整齐齐,父亲则坐在一旁,眉头微蹙却语气坚定:“路是你自己选的,既然定了,就别回头。到了部队好好干,咱绝不做逃兵!” 那些话,像一颗小石子,轻轻落在我心里。
可到了出发那天,母亲却没去镇上送我。她只是在我攥着背包带站在门口时,轻声说了句 “在部队好好干”,便转身走进厨房收拾碗筷,背影寻常得仿佛我只是去村口走一趟。我在门口立了许久,忍不住回头望了好几眼,始终没再看见她的身影。那时的我并非不懂 —— 她是怕离别时的眼泪勾住我的脚步,怕我带着不舍远走。可年少的心终究敏感,一丝委屈还是悄悄漫上来:为什么连送别的机会,她都要这般 “冷落” 我?直到后来偶然听家人说起才知道,我走出院子的那一刻,母亲其实悄悄绕到了屋后的坡上,就那样站在寒风里,望着我远去的方向,直到我的身影变成模糊的小点,再也看不见。
初到河南,中原的冬天给了我一记 “下马威”。寒风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放眼望去,少了南方冬日里的零星绿意,只剩光秃秃的枝桠在风中摇晃。这里的人说话嗓门洪亮,带着浑厚的口音,不像家乡话那样细软;这里的水是咸的,餐桌上也没有南方多样的小菜,大多是一锅热气腾腾的大烩菜;连日常吃惯的米饭,也成了稀罕物。
陌生的环境、高强度的训练、刺骨的严寒,像三座小山压在我心上。训练时总觉得时间过得格外慢,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盼着日子快点过,盼着三年兵役早日结束,好回到熟悉的家乡。夜里站岗时,常常会想起母亲做的糖醋排骨、父亲泡的热茶;训练间隙坐在操场边,总爱朝着南方眺望 —— 那里有我牵挂的家,想着想着,眼泪就会悄悄打湿袖口。
那是我第一次离家这么远,第一次看见漫天飞雪把天地染成白色,第一次过集体生活。孤独和无助像潮水似的涌来时,我最盼的就是家里的来信。哪怕只是几句 “家里一切都好”“注意保暖”,也能让我心里暖好几天。可信总是来得很慢,每次去传达室都落空,失望攒了一次又一次,我忍不住猜测:是不是父母真的在 “冷落” 我?或是因为农活太忙,没时间写信?
直到多年后再想起那段时光,才慢慢读懂父母的 “冷落” 里,藏着最深的期许。小时候的我没吃过太多苦,总把一切安稳当作理所当然。当初决定参军,一半是圆儿时的军人梦,一半是因为高考失利后的逃避 —— 那时的我,习惯了做父母眼中“成绩好”的孩子,突然的挫败让我变得敏感又偏激,甚至偷偷怪过父母没本事、家境不够好,没能为我铺一条更顺的路。
父母大抵是看穿了我的脆弱,却没说破。他们支持我参军的决定,却在我离家后刻意 “放缓” 了关心的脚步 —— 不是不爱,而是知道温室里的孩子长不出能扛风雨的翅膀。他们想让我在陌生的环境里学会独立,在孤独中学会沉淀,在一次次想家却得不到及时回应的日子里,慢慢明白:人生的路总要自己走,没人能一直替你遮风挡雨。
如今再回想,才懂得世间的爱从不是只有一种模样。不是所有的爱都挂在嘴边、藏在宠溺里,有些爱像沉默的土壤,看似平淡,却在悄悄孕育着成长的力量。对孩子真正的爱,从不是用金钱和纵容筑起保护罩,而是教会他直面风雨的勇气,让他在独自前行时,也能拥有撑起一片天的能力。
原来,“冷落” 从来不是爱的反义词。那些藏在沉默里的牵挂,那些刻意放手的期许,都是父母用另一种方式,为我点亮的成长之光。这份 “冷落” 里的爱,比直白的关心更厚重,比温柔的呵护更长久,陪我走过了人生的低谷,也让我成为了更坚强、更成熟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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