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叙的光阴》（自选十四行诗20首）

 
月夜下，他的书柜布满尘埃

 
月夜下，皇皇这家伙睡着了
他自恋在，前夜之痒
还梦见了李白与叶赛宁
黑黑的鼠标，如老僧入定
唯有空间音乐散漫着
普洱的酡红。
诗经们纷纷迈着小脚，
七月流火已提前感染了红唇
他，却依然长醉未明
夜在燃烧，月在微笑，酒在飘零
咫尺的汽笛在持续长鸣
诗歌的肺张开了，突然吸入麦芒
他的书柜布满尘埃，青春在焚化
唐诗宋词纷纷倒下，扇叶疯转不停

 
十一月的神秘园

十一月的一个下午，清风弥漫
你带回了那支记忆的水笔
初冬的脚步很轻很轻
我们一起写下那些青涩的回忆
曲折迂回的梵阿玲沉郁着短号
我头脑里的影像飘来沁人的芬芳
模板里的梧桐树捻弄着枝桠，微笑不语
我也微笑，顺便抿了一口冰啤
沉默良久。我说，天气真好啊
让我们出去散步吧，前面 一公里
就是爱尔兰。你，微笑着伸过手来
看着那些沟渠从我们身边流过
所有的灯盏渐次亮了起来
灵魂飘过沉睡的大陆，神秘园和着心弦

干净的尘埃

我决定不写诗了，我已无法判断
下一刻的诗意。诗到今夜为止吧
一个捉摸不定的夜晚，没有风
没有烟，没有粮食和蔬菜
剩下的，只有两瓶陈年老酒
我小心地啜饮着它们，让透明的
酒香，慢慢地穿过我的肝脏
……似乎一切，将尘埃落定
除了空空的金樽，我身无长物
我找不到来时的火焰和那一瞬的
光芒。明镜不语，依然高悬
神秘的智慧树上挂满了谶语
我是一粒尘埃，单纯而干净
我蒙昧，长醉之后，诗意生死未卜

桥

这不是康桥，可是
我分明看见志摩刚从桥上走过
他唱着人间四月天，挥挥手过去了
这是我出生地的桥
灰色的云雾，挂在我儿时的远山
三十年尘土飞扬，草色枯了又黄
记忆中的一泓静水，依旧那么清凉
盛一碗过桥米线，过一座桥
默念一首乡愁，挥挥手就过去了
沪上的斜拉桥，金陵的长江桥
跺跺脚也过去了
这不是康桥，这是梦中的土桥
志摩挽着陆小曼过去了
皇皇挽着那些枝桠，也过去了

水颗粒

如今，都化作了这一串禅意
还有些叽叽喳喳的鸟鸣
零点三刻，扑入失眠的梦中
有些微星光，河床呈现单调的蓝色
你的心叶缀在蓝色的湖面
岸边迎风，一片金黄的原野
守林人的小屋醒着天然的松香
里面有面包，香槟，咖啡，餐桌和沙拉
呵，那拿着扫把跳舞的守林人
飘叶纷纭着明媚的烛光
从远方走过远方，终于抵达此地
幸运的水果不住地掉落
鸟语流淌在鸟语的河里
时光的笑声打碎成水的颗粒

 月光开始斜照我的眉骨

哦，多么虔诚的秋夜
和我的祈祷相安静好
草虫果敢地爬满我的书桌
讲述着动听的过往
和有些混乱的棋局
空酒瓶温柔地列队致礼
舔舐着海水的滋味
八楼的汽车一辆接着一辆
碾压着绯红的夜
幻影里的黎明呼喊着未来
月光开始斜照我的眉骨
一些暗哨蠢蠢欲动
多么不可思议，绣花针一样的剧痛
不，挽住滑落的夜……

又见《瓦尔登湖》

青灯下，我单调地想你
想这诗国里的一些秘密
白河岸边的水流花开
那是九月归来的声音
爱默生说，相信你自己
我们都是宇宙的一滴露水
人类多么纯洁无暇啊
做一个至善的你
我却不能免俗，仍想握握你的手
喝一杯青稞酒，开心地笑
开心地写字，浅吟，轻唱
在秋风里心向大海，如纯净的湖面
一起过滤习性、树木、维他命
一起抚摸种子神秘的皮肤、养分和淡淡的气息


 倒叙的光阴

你把唐诗写在黑板上的那一刻
被永远的定格了
此后，有了绝句三百首
和那本一直揣在怀里的宋词
那些瞎掰的十六字令啊、七律啊
像模像样地贴在山墙上呢
作文比赛却与奖无缘
武侯祠里挂着沧桑的修竹愈加沧桑了
石凳上的唇印已被水磨洗
还有一些浅蓝的墨迹
当钟声徐徐响起
你诵读着沁园春走过来了
你是背着大草原的竖琴来的
还有你遥远的长发

 立冬的维度

 他走路。早上走，下午走，晚上走
他是独行的。他喝酒，他以酒精渗透物质内核；
霜降来了，雪花飞入他的纠结生活，
他这样走下去，不知道风吹的方向；
他的手心握着一把刀，是信念、尺度和棱角；
他用刀劈开老茧，割裂晨雾、时间和空气；
他迷惑于秋天的肃杀，在晦暗里等待余晖，
他用词隐忍，余下跗骨之锈。
他信誓旦旦，左手捶打右手已成为习性，
他狂癔症的气质，陶醉于
两排整齐的烤瓷牙。
情感是与生俱来的，即使它深深地埋入泥土，
落下一枚秋叶，是为了另一枚秋叶。
立冬了，到处都是树影。坚冰也是有温度的

传 奇

我知道，初一的孤雪就是一个传奇
我知道，今天河面平静，夕阳微澜
桃花岛就在河的左岸
我的传奇就在第三款水域
穿过一片长篱笆，美丽的夜鱼正耳语着红莲
雪化了，走吧，稻香在水里，谷粒在水里
勿笑我定力不足，勿笑我泳姿欠佳
今天就是海的潮汐，水的波涛
今天就是走火入魔，燃情之夜
哦，安捷罗斯，拿起你的木吉他
弹奏起《奇异的关联》，和《金色的旋律》
你快来吧，我看见你高举着月光
还掬了一船寒武纪的海水
……我没有看见水，我已在深深水中

不明真相

春节将过，雪已消融，但在路上
人们依旧熙来攘往。
“你为什么一脸疑惑？”好事者问
我茫然。正前方一千步，驻足十分钟。
另一条隧道里，我却在水中跋涉
失去了一切的讯息。
没有尖叫，没有人拨动琴弦
大雨，很快落下来了。冲刷着
那些水中的缘石。
至于初二夜晚的曲谱
突兀，不可预料，不可复制，不可名状
一如山顶洞人的弓箭、森林的火
当神秘的雪水又一次浸入我的骨头
我，不明真相

空中的云朵

火焰已散去，空中还残留
一些烟雾。我想触摸春天的高度
没有人告诉我。
黑夜倒映在孔明灯的水里
还有一些平静的漩涡
城市里天天都有漂浮的云朵
它们，属于各自的星座
仰望总是空想家的专利，旧梦
若一只空闲的水鸟
谁为你捕捉水湄的柳哨，在一阵
凉风吹来之前，雨还在下。
还是，还是低下头来，再低一些
绿草丰美，它们将覆盖河边，直到对岸
空中的云朵，那些潮湿的恶之花

与父书

哦父亲，想起你，我的心就痛起来
我无法写一首诗表达情绪
又有一周没去看你了，我穿梭于网
酒会、同学会，还有一些工作
“天下第一痛”还在折磨你吗
昨晚，我被梦惊醒，又梦见了
我们过去的家园。葡萄架下
你和母亲一起浇水，春风不停地
抚摸着那些草花，就如您看我时
那些熟悉的目光。哦父亲，
农场的河水又漫过来了
还有苏北的煎饼和米饭……
明天我就去看看你吧，我步行去
带上一打报纸和一篮子青菜去啊

 底 线

慌乱之间，就对你使用了惊叹号。
有一些习惯至今无法改变
比如我总是左手握拍
比如我总是十二点开始喝毛尖
让一些温籍的刀痕缓缓地从指缝消失
你有你铅封的谜语
你描眉，你入水；你柔，你魔术手
一只在光影里蜷伏着的流浪猫
请别告诉我，你像杜拉拉一样生活
也许沉默就是一种无聊的陋习
多少年后，我拿过一本书
顺便翻到了最想读的那一页
灯也该亮了。我已经使用过一次惊叹号
就再也不使用了

内心的山水

几只麻雀聒噪不休
冲淡了初晴雨后清甜的空气
大朵的月季们亦被那些声浪摇曳
而失却了绚丽
凡夫俗子都在议论：“谁将是第十三个跳楼者？”
新街多么宽广，多么行色匆匆
小巷黑色的帆布里隐藏了一些秘密
最好不要张望，做若无其事状
做王顾左右言他状
隐士们总是在田园里寻找低碳的感觉
醉里梦里高歌一曲，看叶子
独舞了一轮又一轮
是谁在喊：“山雨欲来风满楼！”
雀儿终于静下来，倾听那些失踪者的跫音

 
阙 云

不必等到天完全黑下来
也不必等到前方黎明的出现
就和阙云一起飞升吧
把首级交出来
把身体交出来
让追随者提着灯笼，与你一起。
当把酒言欢、坐而论道时
周遭是多么僻静
一卷卷烟圈自肺管里入侵
呵，泯泯众生皆泯然矣
秩序的建立者
握有至高无上的孤独。
把分币高高地抛起，抛起
追随者们把这个动作重复了三次

 秋日自白书

而今我要接受时间的审判
木子不再开放，从高高的窗栏。
初秋的绣球微微蜷缩着叶面——
朗读者说：“走过三号楼便是一段桥，
走过那段桥，便是一片荷叶田。”
于是你每年都去那里，翻看书简——
……喝掉这杯干红吧，大家说。
暮色的碎石纷纷坠落，自你的眼帘
你喃喃地说，想起了那半场
“荷花村的故事”，
深夜里，有身影在小楼里一闪
那是一幢爬满了忍冬藤的房屋啊——
谈话间有灯火明灭，夜曲渐渐响起
握紧你的手，却握不住那时的空气和水

 
潮白河

凉风已经吹了很久
因为潮白河
亲人们被系于水上。
静一会，再静一会
让胃痛过那些玫瑰的刺
让表演更多一些……
云游者众。
大部分地市都在暴雨
星空的暧昧让人无限遐想
是故，有如此独伫之夜。
若说相识，若说相知
虚伪的邂逅，一时挥之不去；
夜钓的剪影，夜泳的原色
都说你你亲密如胶啊，都说你来历晦明啊

 后青春

忽然爱上了小鸡出壳，这
白垩纪的灵石；
深埋于大漠戈壁，而今…正青春
叹岁月皱如老妪，亦眉眼传神。
可以立此存照
可以铭刻几句凸凹的碑文
可以独旅，聚酒，疏狂，自虐
可以来点网事，小情调
可以猴子掰，神经质，魂不守舍
忽然感觉深秋就来了
越过坐禅谷，趟过三道河，
还是一块顽石。
银树沟里，弥勒佛定睛一看
微微道来：瞧你那小样！

488颗雨水

488颗雨水
将刀湮没。诉诸的眼神晶润、暗藏机锋
那一会，火花传来如缕的熏香
……顷刻间就都醉了
次夜，刀，小心地劈开漳州水仙
茶室默默，观音缭绕，周遭都是拔节的声音
雨雾飞溅于街衢
潮湿若一只大鸟，清冽的白河，
两旁的香樟树多么美好
吻过这四秒，一切都变得动荡不安。
俯下身来，再俯下身来
像白菜一样生活，如此，享用一生
梦到熙攘的人群，浩淼的海水
眼神明澈，嘴唇红润，你说牵着我的手就好


（作者：于河群，网名：皇皇者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