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无人私语时
煤油灯下
影子在木隔板上晕开变形

清晨
快递哥之后
古董贩子洞开老宅大门
沉睡了百余年老物件
似乎在这一刻被唤醒
处于赶早中
被重新赋予了意义
它们被一件件移出来
列队等候分批安置发配
宛如就是
处在焦急等待的拆迁户本身
或搬走寄送清理或卖掉
时而忍痛割爱时而毅然决绝
忽而与这样些曾经熟悉的物件
产生了陌生的隔阂感
仿佛眼前正在进行着一件
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昔日夏天老宅里的蚊子
嗡嗡隆隆的诡异交响
和奇痒难耐的感觉
从未改变
它们最猖獗之时
也是我特色健身上场之际
用肥皂盆捕蚊运动离开序幕
越是乌暗彻骨的地方越有收获
收获的快感
超过黑暗中的恐怖和被攻击
吸取人血修炼百年的蚊子成精
每年苏醒一次
不动声色间宣告
自己才是宅子的主人
而原主人
却是它们的肥肥吃不尽的猎物

被蚊香的气味催眠得厉害
眼前的一切
都显得那么的不真实

搬家势在必行
祭祖中
指缝长久留下香火的味道
悠长的仪式与迫在眉睫
很难联系到一起
有的人淡定从容
变得奢侈奇罕

伫立墙外
窥视那些曾经属于自己的
却又并不熟悉的往事
突而一个箱子落地
连同旧年的悲喜忧愁
一同飘出
祖父来来回回
脸色凝重地像在寻找着什么
原来找的是算盘
它不再理他
逃命一般自隐起来了
不管他这一老伙伴

看着看着
眼神就开始迷离
似乎有很多人在来来回回
他们都曾是老宅的主人

雨停了
东方泛白
天光逐渐散开

我是老屋的主人
也是别的主人
老屋传到我这里了
即使转眼即逝
我依然对自己这么说
语气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