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常常醒来
习惯性地往前一抓
抓不到外婆花白的头发
我长大了，我已不在外婆的背上

常听人说，外婆年轻时是整个村子
最漂亮的，两条麻花辫
就这样款款地垂了下来
外婆的美丽，现在也有迹可循

小时候
我和外婆住在一起
外婆经常骂我，可是我知道
她骂得越凶，就最疼爱我

她是那样地爱我呀
当暴雨拍打岩石，那样的爱
就从坚硬的表面溅起水花，就变得美丽
她用那粗糙的长满茧子的手来爱我

我常想一遍又一遍地亲吻她的眼睛
如同当年，她一口一口地喂给我粥
喂给我一条条鲜美的鱼
有次我被鱼刺卡住，哇哇大哭

她笑着用力拍打我的脊背
再继续喂我，喂到天涯海角
那样的熟练，我知道她也曾这样喂过许多人
她是何等的能干啊

是何等坚硬的双手
养育了四个兄弟姐妹和他们的女儿儿子
养育了一整片菜园，纹丝不动的
蔬菜甜美硕大，像一只只碗盛开

密密的成片的稻田，成片的鸡牛羊
池塘连着池塘，草疯狂地长
我们那个村子，每一处风景我都熟悉
外婆给了我永生美好的童年回忆

现在也能想起，如在昨日
田野中只剩亮亮的半个太阳，光芒张开
一张网笼住了外婆和她背上的我
走在充满鸡粪的乡间小道

外公坐在门前，摇他的扇
看我们慢慢归来
金色浸染了田野，也浸染了外婆
很高大，外婆是一个强壮的人

外婆老了，但她并不真的老
她的力气依旧很大，挑起粪肥
就去田里浇水
只是对我，却变得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