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南方写作是当下文学界的热点话题之一。这一概念的命名最早可以追溯到2018年5月,杨庆祥、陈培浩、林森、朱山坡、陈崇正在广东松山湖的一次题为“在南方写作”的对话活动。新南方写作的“南方”范围被认为主要包括广东、广西、福建、海南、南洋等地。而“新”则体现在新城市、新未来、新人文、新语言等层面。
新南方写作在受到文学界和学术界广泛关注的同时,也不乏反思和质疑的声音。如《扬子江文学评论》发表的金理的文章批评道“地方性写作不应该成为新一轮的话语圈地运动”。而一些南方作家则对自己所在的省份未被纳入到“新南方”所讨论的范畴感到遗憾。
广东是新南方写作的重镇。日前,在《诗刊》社与惠州市文联联合举办的青春诗会四十届座谈会上,上海交通大学人文学院教授何言宏、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陈希、《天涯》杂志主编林森、现居广州的第40届青春诗会诗人黎衡就新南方写作的未来与想象展开了对话。
早年曾参与提出“南方精神”概念的何言宏谈到,2008年举办的“中国南京·现代汉诗论坛”就曾以“中国当代诗歌中的南方精神”作为学术主题,“南方精神”的概念得到了与会诗人和诗评家的热烈讨论。其中柏桦的《江南诗人的隐逸与漫游》是探讨“南方精神”的文章中较为有名的一篇。所以看到新南方写作这个概念提出后他特别兴奋,兴奋之余又比较失望,因为新南方写作抛开和背叛了“老南方”,尤其是作为南方正统和核心的江南被他们所遗弃。何言宏对新南方写作的概念有喜有忧,喜在于它扩展到了南洋,忧在于他们和老江南,甚至和包括湖北、江西等地的“大江南”地区做了明显的切割。
何言宏认为一方面,囊括南洋的新南方写作是对华语语系文学或者说世界文学的一个崭新的构想,在这一层面上非常有意义和价值。但另一方面,新南方写作既强调差异,如新南方和老南方的区别等,却又存在新南方写作内部的同质化的危险。例如对海洋和都市的过分强调等。应该重视新南方内部地域间的差异性。比如说新南方好像对云南不太重视,对福建北部也关注较少,台湾文学也越过不提等。其实地方写作、南方性等等,并不是文学创作的出发点,还是应该以某种方式把新南方各个地域的差异性充分呈现出来,把个体的差异性充分呈现出来。比如不能谈到马华文学就只谈黎紫书一个作家。
兼任广东现代作家研究会会长的陈希对于新南方之“新”和何言宏的理解有所不同。他认为,之所以讲新南方,就是针对以江南为中心的“老南方”,因为江南文学从魏晋时期就已经很成功,在明清已经达到高峰。以前讲南方文学主要是讲江南文学,而岭南文学是被遮蔽的。比如广东是中国近代民主革命的策源地,也是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但是广东文学在中国文学版图上,是被遮蔽的。新南方写作之“新”,说的就是现在的岭南文学,包括广东、广西、福建、海南等地区的文学开始崛起,所产生的新元素、新气象。新南方写作不光是地域性,题材、追求、美学风格、文学态势和老南方文学也有很大区别。
陈希谈到新南方写作的特质主要表现在以下几点:第一是海洋写作,新南方的这些地区都是靠海的。新南方的诗歌往往以海洋作为审美意象,海洋诗歌的神秘灵动和浪漫色彩,为中国诗歌增加了新的亮点。第二是生态写作。对岭南的风物、地理、民俗、语言的书写等等。但新南方写作既立足于南方自然,同时也超越了地域的局限,要连通世界,要走向世界,讲述中国式现代化的岭南故事。第三是既有理论,也有大量的创作文本做支持,比如黄礼孩、黄金明等岭南诗人的诗与评。在新南方写作这个话题下面,我们要更多地来关注新南方的诗歌写作。
新南方写作的代表作家林森谈到,这几年对于新南方写作的讨论很多,争议也很多,比如前面何言宏教授谈到的,新南方的地域范围怎么划的问题。其实广东、广西、海南等新南方,在中国的文化史里面是比较边缘的地方,是苏东坡等官员被贬谪、放逐的地方。但是“一从坡公谪南海,天下不敢小惠州”。我们海南也有苏东坡留下的诗歌,“沧海何尝断地脉,朱涯从此破天荒”。林森觉得新南方的概念就是把这些地方原来被遮蔽的作者和作品重新激活,让文坛能够关照到。所以何老师提到的这个问题,所谓的跟“老南方”不一样,其实是有意的。因为“老南方”不需要激活,现在南方文学的中心还是“老南方”的那批作家,包括江浙等地的作家,苏童、余华、格非等他们不需要再一次被看到,但是新南方的没有被注意到的作者就是需要一个命名来让他们被发现。
林森进一步补充道,新南方写作提出之后,它的意义也不仅仅局限在新南方,后来我们忽然发现浙江也提出了“新浙派”,北京也提出了“新北京”,内蒙古也提出了“新草原写作”“新边地书写”等等,包括“新东北”的提法也是在“新南方”之后。所以新南方写作这个概念出现以后,它更多的是激活了各个地方的地域写作。新南方写作出现之后,各种充满地域色彩的写作,其实会重新被关注到被激活,林森觉得这才是新南方写作的意义,它的影响不仅局限于南方。林森前段时间参加中国作协的活动去新加坡和马来西亚交流,那边的作家比大陆的作家更孤独,因为他们用华文写作的话,市场小的可怜。他们更需要一个概念去把他们这些作家纳入到我们中来,所以我觉得这种激活才是新南方的一个很重要的方向。
现居广州的第40届青春诗会诗人黎衡最后总结道,前面三位老师的讨论非常热烈,尤其是何言宏老师说的几个点我特别认同。新南方写作应该是一个重视差异性的一种写作。黎衡觉得新南方之“新”重点应该是一种认识视角的转化,而不一定是某种地域上的指认或者是“圈地运动”。南方的一个特点就是流动和离散。因为在中国,北方一直是一个政治和文化的中心,是中原,是相对固定的概念。但是南方的边界在哪?它一直是移动的,有时候边界可能是长江,有时候可能是五岭,有时候可能是海岸线。白居易他被贬到九江浔阳的时候,他就说“同是天涯沦落人”,在他的意识里长江以南就已经是天涯了。这种离散性跟流动性,在南方的很多作家、诗人的作品里体现得非常明显。
黎衡举例说今天来参会的杜绿绿是安徽人,冯娜是云南人,虽然都生活在广州,但这种流动性它本来就是我们的一个生活经验。我们可能是在使用普通话或者原来的方言,来到了一个粤语的环境,它就有很多的可能性。而且之前何老师也说到了王德威等关于华语语系文学的讨论,如果说新南方它有启发意义的话,在这个意义上它本来就是去中心化的,是一个在这种对流动和离散的把握当中,提供了一个新的想象空间。南方这个词如果放在全球的视野当中,它主要是指第三世界,是跟北方的老牌发达国家存有差异的一个存在。如果我们更多的有这种第三世界的视野,有可能能够对消除一些概念上的固化思维提供一些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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