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雪的世界制服统一

北风萧萧 寒鸦在徘徊中低鸣
以研墨的声音
雪野茫茫 墨兰在宣纸上盛绽
砚香飘成书香
礁石在行间断句
雾凇为风信子的花语 日出日落 宅在字里
冬笋在封底题诗
水獭像热水瓶的瓶塞 砰的一声 迸出封面
彤云密布 无非窗纸泛黄
泛黄的窗纸透露煤油灯 也透露它的灯笼雏形
鹿行冰川 缘于江河忘词
或以蹄窝暗示或以足音明示 急了就嗷嗷代唱
碑林即将被彻底湮缅 键盘膜 微微凸起
塔松终于净化为白塔 白塔尖 甚于针管
苍穹虚静 这些乔木 落叶的 常绿的
这些山峰 巍峨的 矮小的
这些兽类 虎啸的 羊咩的 神态各异 制服统一


【011】远风如斯

东方欲晓 朝露端出黑芝麻仁 招待旭日
西江暮合 野湖捋平红绸薄被 恭请明月
百舸齐争流 鼓满白帆
白帆呈包容之势
众鸟高飞尽 拂尘轻扬
护送掉队的孤云
山万仞 水袖挥舞黄河 云袖曼舞鹳雀
花千里 录制蜜蜂佛号 伴蝶合十采蜜
大漠浩瀚 空投瑞雪 给骷髅石一脸白白净净
古国遥迢 捎去甘霖 还楼兰女一身吹弹可破
昨日山雨欲来
进山守楼 把山雨硬生生堵在楼外
今夜星光璀璨
巡视星河 谁眼中有沙帮谁吹沙子


【012】鹜被夕阳看见是落霞

狠扎一个猛子 打救落水的桃花 被我看见
作一次冲天飞 擦拭金色的舵盘 被我看见
被我看见的
还有波涛间的渔舟和寒流上的天鹅 都在熨烫之中

感知灯草绒的线条 以一江微澜 被我看见
描摹深水里的鱼罩 以一轮漩涡 被我看见
被我看见的
还有水缸中的明月和石碓里的落叶 皆有趴窝之意

鹜 被夕阳看见是落霞 夕阳被我看见 是鹜苗


【013】老虎像下午五六点钟的太阳

它们也有艺名 在美国叫丘比特 在英国叫米拉
在法国叫库玛 在俄罗斯叫维塔斯
在中国叫南风（或者凯风）

南风（或者凯风）以相互打闹的方式学狩猎
维塔斯学仰天啸月 米拉学爬树
丘比特学游泳

它们有着不同的语境 却有一个共同的特征
步伐优雅 毛色金黄
像下午五六点钟的太阳


【014】雨一生都在尝试如何出现

雾 用丝绸编织锦囊 所谓妙计
乃是朝阳
露 将钟声记在草木 鸟鸣山水
无非背谱
虹 七彩箍住空镜头 臻于大美
圆而不漏
流岚 白纸上写白字 只为留下
防伪标记
乌云 让冲动的霹雳 完整揭示
光的根系
最终 以杜甫的方式出现 滋润
但不惊动


【015】月牙泉

行走敦煌 我一会儿是李白酝酿清平调
心不在焉
目光踏空在石榴裙的领口
一会儿是蒙克 置身于一望无际的红锈
奋力呐喊
只能呈现哑巴惊恐的口型
行走敦煌 我一会儿像金乌落在碧玉璜
成为挂孔
我一会儿像玉兔一边捣药
一边以急急如律令的捣药声催唤取药人


【016】鸣沙山

他在那里作画 把黄金战袍画成一张葛洪纸
把铮铮脊骨画成一条地下河
他在那里唱歌 唱流沙已然淘尽前浪与后浪
唱古老的沙漏顶替了药葫芦
他在那里写诗 写东北风和西北风互对口音
写南天门与北天门日月出入
他在那里体验搁浅 如同平原体验小腹隆起
当他完成鲸落 星河完成藤壶


【017】使君子花

不是梨花 梨花一枝春带雨又如何
未在君王枕边开 不是苍白 便是煞白
不是牡丹 牡丹花开动京城又如何
一日看尽长安花 春风得意 人不下马
也不是菊花 菊花开后百花杀又能如何
茫茫雪中抱头死 几人复来 几人归去

不在朱门转 不奋笔朱门酒肉臭
不作清平调 不云想衣裳花想容
不沐手恭书《蒋委员长会见记》
不慷慨挥毫《试看今日之蒋介石》
不进百草园 进去会不知不觉长成叛逆
不读《狂人日记》 读了就有吃人的经历

不在菜谱里留名
荷花在荷花粥里烂掉 那是荷花的事
不在兵器上显赫
樱花要在杀气中度日 那是樱花的命
不在青铜鼎上开放
成为饕餮的都是怪物 都怒视着世界

不要被歌颂
今天诛灭的 都是昨天歌颂过的
不要被重视
玉石成为玉器 便没了玉石的样子
不要被热爱
爱香獐子的人已把香獐子爱到了濒危

不住花房 花房能有几个平米
不登花坛 花坛不就是花合之众嘛
不入花市 花市尽是花费花朵的花贩子
不妒花魁 花魁不在金屋就在青楼
不做花篮 花篮打水照样是一场空
不做百合 百合还不是稀里糊涂就成了花圈

使君子花首先是使君花 观音送子了
要查看水稻玉米是否都有收到
其次是君子花 天女散花 要么让给黄葛树
要么让给山茶花树
然后才是使君子花 赵飞燕的少女身 刘亦菲的婴儿笑

天下何其大 无非一朵使君子花
一瓣东 一瓣南 一瓣西 一瓣北 一瓣中
人间如此美丽 离不开使君子花着色
童年着米白 青年着薯红 老年着槭红
生命多么真实 自使君子花凋谢伊始
灵魂长出棱角 棱角护住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