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夜游，我们谈论诗歌
我们做互相的声音，只在甘肃听见

黄土平覆了甘肃的土地
黄河又把黄土淹死，去孕育新的情感
于是民谣一起诞生，成为游子
把黄河戳进裤兜 ，再装上兰州
我们衣衫褴褛，像写诗的乞丐
可我们仍引以为傲：我们是甘肃的孩子
放羊，驭马，挖洋芋，不亏欠一年四季：
隆冬写祖先，热夏写农民，春秋是死生之季
四处流浪，成为诗歌里的游牧民族
怪异地爱风和雨，与青黑的古街

我们赌博，喝酒，长胡子
我们是新人，禁不起生离死别
我们一无所有，如同独立一样一无所有
诗人是贫穷的，无数的诗人从沙漠出生
玉门的风一吹，老的诗人死去
年轻之辈又伫立在这不毛之地
被太阳灼烧，却想着以诗杀死太阳
然后联合有诗的城市，让诗歌也寿终正寝
这贫瘠的土地容易被人遗忘
所以插上墓碑，做有名之辈：
借我苍老的年轻之心
觊觎祖国的山水
觊觎未曾有过的诗歌王座
一个漫长的葬礼在诗坛上演
唐宋已不再，古诗词派我责问你们
那成千上万死去的骨气还在西北呼啸
那是隐形的音信，我们用黄河熬汤酒
痛饮甘肃的每一份文学之气
疆土已经睡去，只有我们叹息
如果把日月星辰都困在甘肃，由我们主宰……

而如今我们只能低声谈论：
我们的爱情，我们的孩子
我们孩子的孩子（的诗歌）
夜，请淹没我们，我们是无光的一代
太过孤寂，被文字折磨
像困在草原上的羊马
可怜地保留着些许感情的羊马，未被驯化
要一生流浪，漫过草原，受鞭笞
嚼着自己的血，流下眼泪，仰望星光
所以，请剥夺我们的诗歌
或者剥夺，我们的情感，把我们留在甘肃
把草原赐给江南的孩子，他们谢您的恩赐
我们死的时候，再从麦草中复活我们的诗歌
把我们埋在高高的山岗，做北方的王
做这大江与群山的诗帝，也带上生的信仰
这一生，看了太多的诗，却没有自己的一首
我们不想一如往常，如往常也会偷巡以后
唯有民族我们亏欠的太多，还有
我们的甘肃，要承受我们不再言语的骨灰

我的心上人，伴我渡过此夜
我们走向很远很远的土地，可是不越过西北
我们与肉体分道扬镳，再借苍老的年轻
值得去追究日与月，让他们听话，变乖
让他们铭记，永恒不死的爱与民族

从1930年后的世世代代，在西北大地
自我焚烧让诗歌燎原，让诗穿越人间
然后写诗，到最后一代人的最后一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