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诗歌魔词:彝族长诗《星图》解读及其它
发星
抒情的前序
你是大凉山北的青年之虎,以黑色的虎影形象给大凉山南的我压来黄金。这是自然的黄金,储满了清澈之水与钙质洋芋。在你的虎身摇晃的斑纹中,更多神性的母系之河流出古朴的桃花,在奇异的深峡生长族人的硬血,我只有跳荡灵魂才能合应你语言的虎啸,夹着洪荒与泥沙,在山顶有迫降的气势,从马蹄的众多轰鸣取出篇章,印成尖石,便成为呼吸的一种声音。我知道,你在深山中端坐经年,你诗歌的途径洒满了热血,那个你呼唤的女孩会骑着黑马,落入你善良的圈套。我们都呼吸着大凉山美丽的母体,我们身上的银铃在子夜会泄露一些朴素的身世与简单的经历。那些歌迷于彩裙的女孩应更多伸出她们执花的手探向诗歌,那么,山中除了男人的传奇之外,又多了爱情。女孩的美在诗性的空气中获得容颜的保鲜之术,自然骨血的清沌与生态雨水的朗润辅助着这片土地的女歌中盛产美人。你是大凉山北的青年之虎,现在正穿越起雾的山梁前去幽会,那些残破的漏洞以及遗忘将在你的虎影中修补。我还有什么可说,背一万斤苞谷酒与你上山对饮,在雪花飘飘的螺髻圣山,螺髻女神被我们的美酒与侠情惊醒。她从千年的峰顶徐徐走来,她说她不愿被人们看成永远的孤独,她要爱我们其中的一人。我说青年之虎你就啸吧!让男人之钢响在她的胸襟,让男人之剑割断她薄薄的裙衣……。这是你应得的爱情与荣誉。
“交感互混语言”
“交感互混语言”一词得源于人类学中的“交感巫术”,即文化互混性的一种指称。在《星图》中,“交感互混语言”,即文化互混语言比比皆是,这里的“交感互混语言”由现代汉语、现代诗性交混文化、中国现代诗性语言、中国边缘民族独特语感等几种语型重叠、互合与并突。因为《星图》的出世,处在全球一体化进程,社会文明巨变,地域经济文化巨大差异,原生文明与现代文明相互拥抱与分离的一个也可称“互混世界”的空间里。所以《星图》只是自然托出自己的本真(文化原源厚积)。只是站在历史与诗性的交叉口,挺立自己的迎风之姿。《星图》的阅读深层难度是由以上互混的三种以上的文化层互叠交接,他不是一般现代汉诗中:汉语+外国西体诗型的一种简单变异。许多中国的现代诗不外乎再加上个我的体验与一定肤浅的所谓“文化性”。就当前的诗歌境界以及写作可看出浮虚、阳弱、躁空、无文化性、无深度性的垃圾横行。因为市场与经济化的互动勾起着诗人的庸俗之心,使许多人不可能潜入水底,作寂寞的矿种。所以振兴中国现代诗希望的方向之一更在宽远的西部以及那些边缘民族的聚居之地,《星图》使我们相信并证明了这一点。他是几千年中国文明史上第一部彝民族的现代史诗,同时也是边缘民族第一部具有十足现代味的现代史诗。他的出现,标举着民间与个性语言空间在中国现代诗史的巨大突破。同时也讥刺着主流文化层的怯弱与无奈。这种充满剌荆与蛮美之形的传统之源自屈原的《离骚》,而后又现代成型于当代画家石虎先生、诗人海上的作品等,如今又在1980年生的年轻的彝人之子——阿索拉毅身上浮出。《星图》的“交感互混语言”是其成功与疯狂托出的一种写作支撑,骨子里依然是彝文化混沌、神秘、自然原生性丰足的根性思想。如炼炉一般,我们放进去崭新的铜、粗砺的铁、金黄的阳光与红色的情恋,那产出的一定是充满异端美学之美的“杂交优势”与“激情混血”。文明的进程与灵魂深度的不断演进、升华,是各种充满激情与上扬之态文明间的互相拥抱与纯恋交媾。只有碰撞与激活,才能使我们钝迟的锈思与缺阳的骨髂得以磨亮锋利之刀。
“交感互混语言”也可用一个简单的词“混沌”说之。“混沌说”在诗歌中即是指回到最初母体(人类之初或远古)的感觉中,因为彝人现存的极具媚力的文化形态其实是华夏文化中夏商古代文化遗留(近年许多史家从彝人尊黑之俗等文化符号连接夏商当时文化形态断定)。所以彝人的现存文明也是一种古文化。古文化是人类初始文化形态。初始文化形态中,“混沌”之意遍地都是。《星图》的语感、语速以及深层内文化层其实是一种“混沌语境”。即彝文化现时文化形态中古意的存留与远古的“混沌形态”(众文化形态)接结,即一种家园回到另一种家园,在整个1584行诗中建筑起了一个混沌世界。因为诗人只是世间的哲人、预言家与通灵者,他不是救世主、政论者、执权人。他的思性更多是形而上的,是飘渺与游离的,是整个人类梦的成形者与载体(即人理想化与憧憬化的桥梁与平台)。所以在不定的语言结构与颠狂的灵思之中,我们看见植物与崖石们的众多出窃行为。诗人调动着一切具有香味的云彩与大地上的彩裙们共舞,他所吐出与营造的语言大厦是他对自己所处时代与环境的一种诗性归结。“混沌”即“朦昧”。一切皆在不定的空间中找寻自己温暖的栖所。“朦昧”意味着永远的神游。去剌穿那些无意的空洞与苍白,《星图》是一坐横亘的巨山,如彝人的大小凉山一样。他已经站在那里,散发自己奇异的美与五彩的诱惑。
这些灿烂光焰的星象
《西南彝志》。《俄尼特依》。《雪族》。《创世志》。六祖。 “当代大凉山彝族现代诗群体”:吉狄马加、阿库乌雾、沙马、发星、吉木狼格等。“当代彝族作家”:李乔、阿蕾、杨佳富、李智红等。刘尧汉与“彝族文化研究学派”。长发老人——火补阿火。美女——甘嫫阿妞。彝族电脑专家——沙玛拉毅。中国原生态现代流行音乐组合-“彝人制造”。布什瓦黑岩画(大凉山昭觉与普格交界处:南诏佛文化与彝文化混合鬼画)。“克智”(彝族谚语、格言、神话等相混的一种特殊口传文化遗产)。支格阿龙(彝族创世神话传说男神——英雄)。毕阿诗拉则(大凉山彝族古代最有名的大毕摩)。曲焕章(彝族,著名云南白药的发明者)。明王寺。鬼板(写画有彝文与图符的彝人驱鬼用具)。向天坟(具有葬灵与天文多种功能的彝族坟墓)。《咒人经》(彝经一种)。黑竹沟(四川峨边具有神魔之境的死幻之谷,曾称“中国的百慕大”)。马可波罗。拉库奴隶起义。落下闳(中国古代天文学者,据考有彝人血统)。西王母(中国古代西部民族的源血,也是彝人之祖母)。螺壳城。“六月二十四”——火把节。倮倮。夷——彝。阿依蒙各(彝族儿童节)。阿恕所巴。石姆额哈(彝族送灵终点)。《南诏图传》。大理国(彝族历史上建立最久的独立国家)。布洛克。紫孜妮楂(彝族古代神话中最美最死亡的女人)。阿买妮(彝族古代女学者、女诗人)。莫木普木。阿占城。
以上众多文化历史神话山川等符号成形众多的星象,这些人文历史社会的固态或活态文明(文化)因子,现在或曾经影响着彝人的生存精神天空的浮云与雪雨,所以他们在《星图》中获得自身应居的地位,本身就是《星图》作为史诗意义与写作形式的一种自然存在。也可以这么说,以上这些符号,它是浓缩的一部彝族文明(文化)史。现代史诗的功能意义之一就是呈现文明史中的那些亮光与阴暗,以使此种文明(文化)在以后的发展过程中获得更加旺盛的生命力与再造力。现代史诗的功能意义之二是对此种文明(文化)发展中的金矿加以捡拾与收集与归整,给后来者一些收藏的给出与说出。《星图》在这两个意义上皆有自已独特的表达与言说。因为在整个边缘民族现代诗的写作中,百年中国现代诗生出这一魔种,魔是以彝族自身独立天传神性文化为底,他是历史的又是当下的,我们必须承认它的存在,就像彝族等边缘民族存在于中国大地一样。这是自然而天生的。我们只能面对。必竟这是一个具有上万年历史文化流源的民族。
不连贯的短章
首先,必须理清《星图》的几根思想脉络。①其语势与语感是带着彝意汉语的一种粗糙之美展示在我们面前,这给许多习惯了熟读“知识”与“口语”两大流行写作文体的人带来视觉与口感的颠覆。使那些所谓的“典雅”“斯文”“痞子之风”如遇山匪般的惊诧。②在大面积铺开的16行诗型中的收敛与张狂并驰,会使那些习惯了“里尔克”“布罗茨基”西技化的诗人们,看看山里人照样能舞拳弄捧,且功夫不是很差。③诗句中夹混的历史、典籍、传说、人物等如黑经一般谱满天空,压下神秘之大气。夹混(或曰杂交)是一种探索。使人想起彝人的酒神醉态,明月滚落彩裙,男人谷火焰冶制铜铁山峰。④在许多反思句追问句,鞭剌与徘徊的诗性思维中,看见一个年轻彝人诗歌之子对自身、世界、人类命运的思考……。
传统的民间神话史诗大都以神话、传说、英雄故事等构成,采用的语言大都以叙述为主,铺以大量的比兴、格言、谚语、排比……当时的风土人情、环境气候、时代喜好等等。现代诗的史诗与之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现代史诗更多考虑语言内容以及诗歌精神的当下性与现代性。它的语言构成是现代诗类中的一个特殊的分支,它更多的是精神与人原质上的探索(语言形式、构架、朝向、根系等),以期在现代人的灵魂角色中切出崭新的价值,使人类高贵的精神融进更艰硬的黄金,进而在推动个人(社会、某一地域、某一民族)或人类文明的进步方面成为一股助力。切开世俗的苍白与寂寞,给人类荒原的废墟上遍植绿色的野草与宽阔的珠露。使人类在一座座屹立的精神山峰中清理骨水,获得健康呼吸与月光之洁。如艾略特、聂鲁达、埃利蒂斯、帕斯、庞德等大师的长诗写作在某种程度上构成了现代诗史诗的重要组成部份。
回到中国的百年新诗历史,不难发现,我们与世界的距离。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降的新诗潮中,杨炼、廖亦武、欧阳江河、岛子、周伦佑、石光华、宋氏兄弟、万夏等的寻根史诗写作已经初具大象雏形。西部诗人昌耀、叶舟等已经露出史诗印迹。但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没有在诗歌上升时期继续走下去,中国这块土地产生了太多短命(写作周期短)的诗人。后来骆一禾、海子等引发九十年代起的“长诗”“大诗”热,使许多才华诗人背离了华夏文化的根脉,重复着空洞的“史诗、大诗、长诗”。在二十一世纪初,这种空洞的探索掏空了他们。所以“知识”“口语”盛行起来,中国现代诗又变得“玲珑”“小气”,真辜负了偌大的中国洋洋神奇的传统文化中的精粹。在我看来,八十年代的寻根史诗这条以民族文化为根的现代诗写作才是中国出大师、出大诗人的路,也是中国现代诗成为世界现代诗翘楚的必由之路。中国当代许多优秀诗人的长诗其实剥开西化语言,你会发现他们骨子里民族文化的内涵底蕴太少、太少。更多是“西化文化中国汉语式言说”,当然不排除他们给中国现代诗在形式、语言上所带来的新鲜冲击、贡献。但我认为他们的路不会产生大师。至少目前,他们的行为已经证明了这点。而《星图》的出现,让我兴奋地看见中国现代诗史诗写作必须是以民族文化为根才有巨大的作为。
这是一个1980年出生的小凉山彝人,他居住在大渡河边的峨边,熟悉中国现代诗史的人们一定记得,就在峨边的打锣坪监狱,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期至九十年代初关押着一个著名当代诗人,他在这个自由与不自由的天地中写出了中国现代诗歌史上经典的篇章《在刀锋上完成的句法转换》《看一只蜡烛点燃》《想像大鸟》《永远的伤口》等。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十多年后,离他当年囚居之地不远的一个山寨彝人,竞在2003年夏至2004年夏用近一年的时间完成了彝族现代诗史上第一部史诗《星图》。
峨边,地处青藏高原山系向成都平原倾斜下伸的交接带,这里的山势高峻、林茂谷深、河流纵横,闻名于世的“中国百慕大”——黑竹沟就在这里。加上密林中生存年久的彝人,以及三线建设时的兵工基地——“456工厂”,“打锣坪监狱”。构成了蛮荒、现代、军政、彝痕等众多时空的纠结与互融。但整个峨边大地呼吸最纯正、最地道的还是彝人们的生活基原。既然是有血脉的根系盘绕,我们理解阿索拉毅《星图》产生的地域背景便一目了然。
在大凉山边缘的雷波、峨边、马边等由于山系靠拢成都平原,比大凉山的整体海拔低500—1500米不等。故在历史上这些地方称为小凉山地区。由于处在与汉文明交界的要冲与接壤地带,受汉文明的冲击、影响程度比大凉山中较深。但河流与山脉自然的阻隔使汉文明的深入转为漫长。大小凉山是连接一体纵横交错的山系,所以小凉山的彝文化认同与彝族现代诗的认同一样,其中心在大凉山内。毕竟山内的彝风烈烈纯正,保持完美的文化体系足以使处在边缘的子民们有归属感、家园意识。在认识阿索拉毅之前的2002年底,我编辑出版了《当代大凉山彝族现代诗选》一书,这本书确认了彝族现代诗的集聚以及力量,也纯正着一个民族在现代文化探索建设上的一个阶段的一些成功作为。后来小凉山地域中的阿索拉毅、贝史根尔、鲁娟、羿子·伊萨等诗人通过这本书与我交往成为朋友,并开始了“大凉山彝族现代诗第二次浪潮。”(2003年至2004年间,除阿索拉毅这部长诗出世外,就是鲁娟写出组诗、短诗近千行,二人的写作爆发力与创新意识皆超过了同一时期整个大凉山内彝族现代诗歌的水准,羿子·伊萨无师自通,目前已完成诗作近600行,尤以短诗见长,他们几人的年轻性、朝气性、实力性构成“大凉山彝族现代诗第二次浪潮”中最新鲜的血液。)
在2003年的一年中,我向阿索拉毅及其它诗友寄去了许多诗歌书籍、资料。这是缘结。当一个古老民族的现代诗人接触到了适合自己口味的现代艺术(诗歌)的优秀经典文本后,他们的思维以及灵感便如山洪瀑发。这种现象在阿索拉毅、鲁娟、羿子·伊萨身上再明显不过。
在《星图》中,多种诗歌语言与思维互相交混碰撞,就像彝人的生活场景与工业文明的碰撞一样,是无序而有序的一种混纯、涅槃。清晰中看见其中的一座山脉的走向。每段16行的排列形成的九十九段,就是大凉山密集的山林意象与有根性的完美组合。
原始的气息与语感被拉毅的“神指写作”一一带出,在这种以民族文化为底色的行文中,粗糙感与野性品质潜隐其间,只有对自身民族的文化体知热觉与挎问,才能发出如此排山倒海的声势与倾述。当然,这种史无前列的文化事件本身就是一种对中国现代诗写作的探索掘进,也是对彝人在诗性消解的当代浮世社会中所提出的一种幻境与实有之美丽之地的托出。大山与密林以及深谷、大河,是永远也不会褪色成一种异化之物而在我们蓝湛的眼睛中被悄然移出事物的本原。我们几千年来,生于厮、长于厮、呼吸于厮、魂灵游于厮。他们已经成为经文或肝部健康金黄的经典之一。这是我们的所幸与外界形成空洞苍白进行抵抗与延续一种黑色精神的依存。《星图》的出世,带出我们的彩裙与甜水,也带出我们的狂喜与忧思。快乐与哲学与诗性的民族其生存的韧性何其强大。我们面对它,进入或退出,露水与阳光同时获得。
彝族现代文明史从“毛时代”开始,或是从彝人先贤岭光电先生的私办教育开始,或是云南较早的开埠殖民中的彝人先贤们……。作为大凉山,是从“毛时代”开始的。50年来,“毛”的统治中幸运的是彝人本质的文化在宽容的民族政策中保留了下来,并且文化的地位是与汉文明相共存的同一梯级。但延续数千年的对边缘民族的距离之感依存世间,加上经济悬殊,地域差异等,构成了彝人心理中复杂的另一面。《星图》从某种人文角度上第一次彰显了彝民族现代文明史进程中发生与出现的许多事件与人物。这些事件与人物为弘扬民族文化与自身觉醒付出了心血。而彝人毕竟是在汉族老大哥的引领下才得以走上康庄大道的。所以进入汉文化为主体的体制内,许多彝族精英惭惭剥脱了祖血的个性与根脉,而变成一种彝汉之间的“空心人”。这是一种特有的可悲的社会及文化现象。因为体制决定生存。站在某个角度看,许多边缘民族文化的重整与发扬在体制之外的在野始终有一种力量一直在潜行。因为在野(民间)是自由的,政治的游戏规则容易使自然文化受到伤害与变形。《星图》的民间性,决定了其写作的自由度以及个性的特殊张扬。
《星图》的语言很像是经者不断连续的神诵,也像是民族文化中粗犷文化品质藏隐的醉语式写作法,即使感官处于兴奋状(即诗状),像神或魔附体,是诗(灵魂)让你说出,不是你说出,是这片土地之爱与古老之情让你说出。酒乃彝民族一种狂喜生活的火焰,大凉山各地,野酒辣辣,入者即醉,醉者即舞即歌即诗。读《星图》使我这个曾经的酒客分外亲切,并一眼看中这是一种唯凉山独有的写作。饮酒适量健身强体,饮酒后彝人多神姿勃发,野犷狼影,《星图》是在作者处于此种仿像状态后的作为。当然,发星不鼓励酒疯子,这样成不了永久有作为的诗人,反而过早成为“废人”。因为酒也是一种毒,慢性自杀的毒。酒乃上天赐予人类的一种宝贝,酒使一个民族剽悍之风犹存,酒使全身抖擞起来,回复原觉。贪酒过多的民族,是永远雄不起的民族。
泄露诗歌天传民族的写作资源
《星图》从出世开始在彝族现代诗内部与外部引起很大争议,但其文本学与探索学上的价值无可厚非,值得肯定。从我当初阅读到今天为止,我还是认为有如下意义:①虽然语言表达上有粗砺之感,或说夹生;《星图》与其后长诗《彝山源流:鹰角度阐释》等一样都是如山中黑色粗石一般,似乎应该这样认为,这和彝民族与汉民族与外来文明的融合一样,只是在路上,还未到达极点与愿点粗砺其实就是彝族现代诗的品质之一。②由《星图》与《彝山源流:鹰角度阐释》等彝诗带出的原族浓郁的文化含量,泄露了彝族作为一个诗歌天传民族所潜具的写作资源的矿藏性与诗意性。当时拉毅写这些长诗时如海子所言:“是某种东西在体内灵魂中冲撞着,必须写出”,我作为《星图》写作过程中的“在场者”,虽然普格与峨边相隔无数莽莽群山,但诗情的电流只要接通便开始颤栗。③2005年9月至2006年8月完稿的当代大小凉山彝族现代诗歌长篇评论(近6万字)是大凉山彝族现代诗坛彝族人第一篇用散文体风格写作的诗歌评论。3、2006年10至2007年8月,拉毅完成《根骨源流:骨魂谱系》《蛮寨纪事》《血的传说,或未完成的终结》等组诗,这又是一个转型。即拉毅由早期粗砺生硬的写作范式正努力使自己迫降到系列组诗的短制中,虽然是短制,但有系统的短制便是有型的长诗,这时拉毅在掌握技巧与文化的切入上比先前成熟多了,可以看出前期拉毅《星图》《彝山源流:鹰角度阐释》是其写作中的第一个高度,转型后的《根骨源流:骨魂谱系》《蛮寨纪事》是其第二高度。而《立在小凉山野胸上挖掘诗矿》《王国源流:永远的传奇》,以及近期的《佳支依达,或时光轮回的叙述》似乎是拉毅的又一个转型,转型的目的只有一个,用短句锤炼语言与结构,为以后写出真正的彝族现代史诗而努力;拉毅在诗歌写作中已完成多次转型,这似乎可以这样认为,一个民族文化资源的写作形式带出可以尝试各种手段与方法,所以拉毅的东西是探索且先锋的,他在将写作范式扩大到最极限,这是有效而积极的写作方式,在边缘民族的写作方向方式上特别值得提倡,而期间又爆发的数万字诗歌评论写作,对于这样的爆发力与创作态势,这一切之迷,我们只有长久的注视莽莽苍苍的大凉山以及那些被称作“黑族”的彝人。
跨界与地域写作
阿索拉毅居峨边,这里的阴湿与雷波相当,但这里给人最惊心是两大板块(横断山脉与成都平原)相撞后形成的高山峡谷(大渡河),成了从成都平原到大凉山(或说到川南山地的第一个蛮野雄关),也是两大不同的地域文化与个性的一个特殊分界地。也可以说是历史上汉文明(中原文明)与彝文化(边地文明)的一个临界点与交融口,所以阿索拉毅身上又多了跨界文化(或说差异文化)混血实验者的特殊身份,这在写作者用汉语,不是用母语写作的跨界写作(或说差异文化写作)的身份是相称而特异的。阿索拉毅的站位与自然生存之地,暗合了两种文化(文明)的互撞与交融、交流,这也是现代文明与少数族裔文化发展的一条进步之路,是文化使命与写作机缘将之安在此处,在21世纪终于引爆。大凉山这块独特地域在上世纪80年代冲出《非非》《女子诗报》等现代诗群(派)时,是长期自由汉文化流放的积累在历史焰口(80年代的西昌)的爆发,21世纪大凉山彝族汉语诗群的爆发,是边缘少数族裔自然文明(文化)的自然爆发,因为历史与现代诗潮的板荡,使这一华夏古族在现代文化的沐浴中迎风而立,站出了中国边缘民族中最光焰的一群黑山。而阿索拉毅是这里面年轻而有力度的山系之一。跨界写作的思想角度必须清晰明亮,就是说在跨界中必须保持原有彝族文化的独立性与原生性,在外来文化(现代汉文化与国外现代文化)的纳入与吸收上根据自已所需有的放矢,而不是放下自已的独立与个性,变成他文化的抒写。
这里高山深谷纵横交错,玄深与神性密布堆积,所以在雾云密纷的深峡产生“黑竹沟神秘野人谷”便有相配的理由,拉毅的《星图》一泄千里的才华文本暗合了它所靠峨边(地域)的丰富的文化含量和积沉。
“地域诗歌写作”必靠所居地的地域文化资源,将自已成长生命中的血液接准说出便是好诗。每个人必把自己看成是地域中的一句黑经,洋芋地里的一个土豆,情人恋歌里的一句火焰,深峡大谷里的一声鹰鸣,金黄阳光中山坡上的一根香草。你才能从它们细小的眼睛中看见更宽更大的世界的无限与有限,以及人类精神的有限与无限。因为一切大地的生命植物种类都是有呼吸与韵律的,区别是它们所不同地域所居所生地的地名与语言的不同与文化差异,而这正是诗歌与艺术语言形式的差异与不同,这就是自由的万盛百态,这就是创造丰盛的精神美餐之地。而地名与语言的灵魂生死都是出自同一母亲——宇宙。地域的差异就是文化的差异,差异就是你和别人不同的地方,差异就是杂血与混血多类美质基因的黄金。如果抓住它就是你写作语言的个性。如果世界上只有一种语言,只有一种诗歌,只有一种声音,那是多么的可悲与可怜与苍白。“通用”与“大同”与“国际一体化”等是严重消灭差异与个性文明(文化)的大敌。所以,“地域诗歌写作”对于地域差异文化的现代重建与提升与保护将做出自已积极有意义的行为,这点多么重要。如果离开根、家园,我们的写作还有什么意义。
峨边白杨乡:一个诗人的居住地
白杨,一颗心必须具有雪的光芒。白杨与峨边县城的距离决定了一个写作者有更多时间在孤独中存量语言的纯度与深入。2005年8月,周伦佐先生赴普格首先讲到的一句话便是距离与文明差异之地对写作的消磨与保留。他说我如果在西昌,甚至在成都,也许早和许多“第三代诗人”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个原理是现代文明的许多不人文因素对艺术原质成份的消解与杀伤;除非是一个写作者进入中心(城市)之前他已具备足够的个性与成熟度,但如果心中不设下底线,同样会被搞得无影无踪。因为普格与西昌的文明发展程度相差15年甚至更多,而西昌与成都同样。九十年代以来中国的许多边缘诗人涌向所谓的中心(北京、上海等地),许多人现在都不知道写作是啥东西,因为生存、现实空间的许多黑素是个体人为能力很难抵御的。成长下来,继续保持个性与风格,那些少数的写作者,在见证超人的精神能力的同时,也在把写作的路走得更宽。现在回到白杨乡,这里有一个叫阿索拉毅的彝族现代诗人,在2002年与发星相识后爆发了惊人的写作实绩。彝族第一部现代史诗《星图》、长诗《彝山源流:鹰角度阐释》、组诗《根骨源流:骨魂谱系》《王国源流:永远的传奇》等数千行,几乎就是2007年前近3年的光阴中如洪荒决堤的狂泄,排除拉毅自身因素,我从写作“距离说”的角度判断,呆在乡下的拉毅获得了“孤独”思考的空间与时间。虽然他在这里生活是十分简朴、甚至贫穷,但在自己语言建立的空间中他成为了一个“自由灵魂王国”的王,这在他的一生中都是挥之不去的烙印。而在他之前,许多彝族现代诗人在奔赴中心(城市)的过程中尽皆消亡,似乎这是一个定理:“写作者必须在边缘与孤独的角度才能使自己保持永远的个性思考与活力”。不管你是呆在乡下或城市。
所以写作者必有自已的一个住地或灵魂根据地,才能以此出发,朝向方向性的写作。没有根与灵魂之地的写作是空洞与浮浅的写作。强调根,是强调精神家园与归宿,这点多么重要。写作者就是要寻求自已的寂静之地,和世间喧嚣名利淡远,才能有所作为。
少数族裔独立文化遗产的现代转化
目前世界的少数族裔独立文化日渐稀少,这就像面临灭绝的文化植物趋向沙漠化的悲怆,这是对人类文明的犯罪。拉毅的《星图》的出现,使我们相信一个事实,少数族裔独立文化可以用现代汉语存储于白纸黑字间,成为延传与发光的可能。因为《星图》的史诗含量,使之文本甸沉的内容中,无形将彝族文明史浓缩在密集的诗句中,如果悲观的想象,一千一万年后,原生独立的彝文化消失殆尽,后天的研究者与彝人后裔们将从《星图》中解开曾经彝文明的辉煌与神性。从这一悲观场景来看,《星图》功莫大焉。《星图》的写作方式提供了一种少数族裔独立文化遗产现代转化的范例(虽然它不是那么完美,就粗质对粗质也是对应少数族裔文化中的粗质之美),如果中国众多边缘的少数族裔都有自已的《星图》,那么对整个中华文明的现代文化建设复兴意义将是巨大的。《星图》已经在提醒华夏大地的众多兄弟朋友们起来一道,进行文化遗产的现代转化。现在是21世纪,少数族裔的文化遗产对人类有益有普世价值的东西都可现代转化,这是升华遗产与保留遗产的必由之路,如果只是作为博物馆与人类学的标本课本,少数族裔的现存遗产依然悬在未进入现代人当下实际精神与物质的生存的更多天空,这是十分可惜的。只有现代转化,接通遗产与现代人的实际当下,相互融合互借人类普世的文化价值,这才是少数族裔独立文化的遗产的升华现代文明建设成功复兴之路。
崛起的“新寻根史诗”
首先,回顾一下20世纪80年代以降的以江河、扬炼、岛子、欧阳江河、宋氏兄弟、廖亦武、石光华、万夏、周伦佑等崛起的“寻根史诗“。此时的史诗写作是从已逝或虚幻的历史文化符号(敦煌、飞天、悬棺、大佛、梅花、人日、袅王、死城等等)中展开抒写,以“借尸还魂”或“梦幻游浮”回溯或重树华夏文明的精魂与精神,他们的抒写是写作者(近距)对历史(远距)的观照与审视,是对固态(已逝文化陈迹)的重新擂醒,是回溯式的反向抒写,这与当下人的现实生活形态存在相当距离。
而以《星图》崛起的“新寻根史诗”与以上“旧寻根史诗”有几点特别的的不同:1、是对彝族这一华夏大地具有独立文化属性与传承形态的活文化(至今彝人依然生活在自已的传统文化精神形态中)的现代抒写,是写作者(近距)对自已活文化(近距)的抒写(也有对历史(远距)的抒写,更多是从当下角度起始的一种历史关照)2、《星图》是写作基点是呈现彝人本身(当下、世传)的精神内质与灵魂依归,他只是自然呈出的一种自然手段,因为历史在20世纪80年代没有给其史诗言说的空间,如果没有“89”这冷剑的历史分水岭,边缘民族的独立写作者会在先锋而民间的的“寻根史诗”泛滥中被火焰点燃。(但这样的设想是不成立的,时光到了21世纪的2003年间,阿索拉毅踩住了写作的机缘,也是在先锋而自由的民间场域爆发,《星图》的应运而生,是天迷与诗机)。3、在中国所有边缘少数族裔现代史诗抒写中只有《星图》成为绝响,这种探索结果让我回想大凉山30年来的民间现代诗潮的传承因素。20世纪80年代,是吉狄马加被四川与大凉山的先锋民间现代诗潮黑雪影响,才使之站在当时边缘民族现代诗的前锋。同样,阿索拉毅的站位也是在大凉山民间现代诗的传承阵地《独立》《彝风》中,同仁的诗情诗谊滋息使之成长。
魔之形成元素
由于彝人是中国夏商文化的遗存,所以其精神信仰自有其独特的一套神性文化系统存在,而彝人的神性文化是自然文化之一种,因为生存在原始自然的环境中,使其对一切事物的由来与归宿都赋以了神性。神性作为自然民族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起着愉快精神、洞明万物的作用。而诗歌也是人之神性一种,当一种古老文明与现代文化一旦接通,便有了混血文明的一种奇异言说,言说的意义是吐出与梦出,因其人生存的环境中,吐出与梦出是呼吸的精神手段之一。彝人神者认为世间万物皆藏隐鬼怪、疼痛、死亡、不测,只有念诵彝经才能将之捆绑、驱赶、咒灭、焚烧,人的正常生活环境才得以平静。
多年前我在一篇文章中曾经说过,人类最佳诗意栖居之地应在人、神共居互混的场域中,这种场域在中国的边缘民族中比比皆是,尤以藏、回、彝、水、土家、苗、蒙以及台湾的原住民生存现域中最具代表。由《星图》想到近年来世界影视与文学火爆的魔界虚幻的文本现象,人类的工业文明在建设现代文明的过程中,同时摧毁着人类文明中人类的自然性与原生性,也可以说现代文明毁坏了我们的自然美丽精神家园的同时,现代人的异化、扭曲、灵魂苍白、无价值、无信仰、无意义等现代疾病同时漫延在世界一体化浪潮中,而虚幻与嫁接的“魔界世界”只是人类的一个暂时空梦。我们应脚踏大地,在密林与山川的边缘民族中审视,原来中华大地还有这么多未经扫荡与巨烈破坏的真正的魔界(神界),就这么几千年来自然地存在着呼吸着。有根有母源的至今未断的文明是具有强大生命力的文明,它们理应给人类的精神世界更多资源输出与交流与思考。《星图》和晦涩与密集原生正说明了其自然文明的处体未破的新鲜芳香,而其中狂野奔荡的语感是一种向外的言说。我是谁。我在哪里。我现在做什么。我以后的朝向。神者的经书上已经在几千年前写明,世界万物皆有其根、其命、其死、其归。每一个人是大地上的一颗星子,自有其闪熣熄灭。
星图:生命呼吸图解
彝人大型神事活动中的密枝插形,是古老的星相图。彝人神者认为天上的星相与大地的地相是互应互吸的,两块神地上的物相像兄弟般拥抱呼吸在生命的运律中。《星图》的取名也是源自于此,只是在文本中的众星相是由历史、神话、人物、山川等构成,它是一种远距(历史)与近距(当下)互文互混的一个奇幻文本,它的当下性在其当下彝族文化人物与事件是得到呈现,它的历史性串接的是彝族古老文明史上的代表符号,以上两点便是完立其史诗性的定位,特别是当下众多文化人物的入诗,在彝族和少数族裔的现代诗文本中,只有《星图》涉入众多,并且史诗规模,这些人物和历史至今影响着彝人的物质与精神生活,所以《星图》将其列入,是一种彝人精神文化史的英雄榜。这样加浓加重了史诗写作的份量与厚度。就像郑小琼的长诗《人行天桥》中列入的当下政治、经济、文化等事件、人物,使其文本具有史诗功能。
《星图》英雄榜的做法是一种彰显,《人行天桥》是一种呈现、审丑、记录、打入历史的耻之柱。很奇怪在《独立》同仁中,在2003年前后的爆发的《星图》与《人行天桥》两个文本,在史诗功能的写作形式上是一致的。这也是独立性写作的某种巧合与机缘。《星图》是内(内地)对一个边缘民族精神世界的史诗抒写,《人行天桥》是外(沿海)对一个民族现代化建设发展浪潮中精神与现实状况的史诗抒写。一内一外,诗歌的天象弹性,被郑小琼与阿索拉毅这一同年(1980年)的“80后”弹出惊人的华章。诗人是大地上星相一种,他的呼吸与运律,搅动着文字与神性的衣裙,如果没有这些神星的闪烁,我们的世界将是黑暗无味的世界。《星图》的99段诗段,每段16行诗形,其形式与段列本身具有星相列置。其阅读、其活血、其放星之灿烂、其是密枝上的另一种密枝,插在中国现代诗的异类天空,孤高、沉黑。
少数族裔元素:被误读的永远孤独
历史常将弱势民族(文明)偏见在边缘之地(一是地域的边缘,二是文化中心边缘)。造成弱势民族(文明)自身知识阶层内部文化形态的多种变异,一是对自身文明的自毁、自唾。二是自大自狂自身文明价值。三是不问不闻,装疯弄瞎。这三种形态都是对弱势文明(文化)的延传与保存发扬具有致命的毁灭。在我看来,从文化的独立性与自然存在性上看,文明(文化)不存在弱势与强势,都是平等的。分界来源于极权树立后的权益分配。在中国的少数族裔分界上便很清晰。少数族裔的被误读是来源于阅读者对少数族裔文化的陌生与距离。长期的大汉视角,阅读者没有从少数族裔内部深入,从其内部向外看是一种平等方式。而少数族裔的被理解与获认只能通过汉语这历史语境,汉语在少数族裔写作中已经融时再造与新构元素,这是使阅读者惊奇与惊异的重要原因之一,这也是阅读者对少数族裔写作者的肯定与认可的价值之一。少数族裔在汉语写作过程中已丢失了许多母语写作的重要原素,在他们泣血悲怆的认证过程中,许多疼痛很多阅读者是不知道的。我认定2003年《星图》出世的许多光阴中,它更多是原质而孤独的,它是高悬于南中国密林夜空中的一颗孤星,被认知与摘取品尝的机率很少。但其存在、高悬、隐于光阴与历史,这是基本的写作境遇与结果。
找寻母源之根
那些具有原族身份的人,应倒掉自己身上的苍白,而去盛装黑色深沉的血。你的血管中流淌着母语与母语之根,证明你的灵魂以及心灵没有被这残酷的世界篡改。最可悲的是那些悬挂原族族符的游灵们,虚伪的面孔流淌着空洞、苍白、无奈、死亡的气息,与其如此,不如彻底背过身去,改头换面成另外一种肉身。我们寻找世界的缤纷与艺术的差异驳杂之美,在原族未经破坏的族经中放置,你的名字、你的出生、你的现在、你的将来……一切的一切刻在上面,自然而芬芳。过多的利欲之河冲洗着黑色之骨,软弱者说什么如果但是,似乎他油滑欺世的嘴脸抹满了一个离祖叛根者的丑相。他不容分说,在嫉妒、利益、怯弱的自欺中消解自己的铜色与石性。
而那些蛮荒与密林,依然有身骑黑马的孤独者和那些物质的贫穷者们护守着巨大而丰富的原族之矿,当寒冷一次一次肆意时,他们单簿的衣衫仍以火焰的锋利切开着旷世的奇冷。我只有在心灵中酌满一杯月光的美酒献给他们。而对于永远离开母亲身边的那个抽尽黑血的游离者,回家的大门上已贴满了陌生的语言,身上与灵魂中没有悬挂黑月亮的游魂们,你们凄惨的精神将在无根的断链中浮出更多无聊的面孔。
找寻母源之根,给那些没有族系族魂的写作者们再一次厘清自己的朝向与行为。因为中国现代汉诗过多的垃圾已不能给我们更多惊奇的原因,是写作范式的单一与语言背后文化原根的严重缺乏,加上主流话语对自身汉语系统的维护与自大主义,造成对边缘民族文化的偏狭与局限目光,作为边缘民族现代诗写作的鼓吹者与践行者,我就是要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闯入主流的巨型方阵,撕开那灿烂而辉煌的处裙大幕。
做一个有学养的写作者
每一个自觉地有文化使命的写作者都应该是本民族文化的专家、学者,只有深入了自身文化内层,积累沉淀了自身文化原质,才能以家园与灵魂来去有依的根性意识在写作上游刃有余,而具有方向感与责任感的写作。在全球经济文化一体化的写作背景下,世上所存的边缘民族原文化更显得珍贵,差异与千花盛放只能使艺术更趋自由与活力。如果一个原民族的写作者不具备对自身民族文化的尊从与延传承续意识,他的写作是很空洞与可悲的。所以强调写作者的专家、学者水准,不是让写作者去弄故纸堆,或学院派的生硬无力,而是自觉积极地将学养累积的过程转换为学识目光锋利的过程。有了本民族文化底蕴与深沉认知,你的写作便保证了资源性与向度性,你的写作便保证了长期性与持久性。你只是文化历史发展创造长河中的动人一章,众多动人一章构成民族文化的传承与血脉延伸。所以,那些真诚的写作者应寻找自己的母性、族性、原性,生存、灵魂、精神之源,这是复苏华夏母体文化众枝叶茂盛繁浓的希望之径。
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那些耐得住寂寞与脱身名利的大者才是创造天地大文化的真正人子,我们无需再为消失者们流泪,我们践行,从脚下开始。
原色文化(根文化)
原民族写作的基础是有民族原色的(原文化、根文化)的写作,它是在汉诗大家庭中强调原色原质的有传统历史文化体系的一种自觉的民族文化写作。它的原色原质文化是纯洁的、古远的、博大的、具有长久生命力的,是被岁月与时空打磨成一种韧性母性源流性的文化自觉传承形态,它是文化生命的存在,符合自然法则中自由独立的发展规律,它给出民族内部自生自存的一种活态基因。在当下强调原族原色身份,是为艺术的战国各雄进行自然的命名与归结。以使原民族文化写作者具有方向、使命、责任意识,而在写作实践过程中清醒自己从那里来?现在在做什么?以后又走向何处?因为世界原族文化的逐渐消亡与被蚕食,使艺术与人类精神的天空逐渐退进苍白与一统的狭小空间,我们要拓宽以及创造艺术的品类与新质,只有在原民族文化中去寻找与突破。因为原文化的悠悠延续历史生命给出了人类精神生存的众多美丽华章。在中国这片土地上具有原民族身份是藏、彝、回、普米、土家等边缘民族。
写作消解
原民族写作被消解的四大因素:1、来自世界的强势文化一统的侵袭与蚕食;2、来自汉文化主流意识文化体制局限规则的执行与修改;3、来自用汉语写作过程中,母语文化因素的消解与减少;4、来自原族内部没有责任与使命意识文化携带者的叛离与陌生。作为一个自觉的有文化血性(根性)的写作者应警醒以上四大因素对你写作基因与朝向的破坏,落入以上任何一条,都将是对你原族写作身份的篡改与抹杀,你写作的意义将大打折扣,或说写作根本没有意义。在这里又必须强调“地域诗歌写作”的文化符号指称,那些地域中的生命文化形态必须时时游离在你的精神与现实世界中,成为擂响你生存意义的一重又一重黑色群山,如果背离它,它背离你,你是无族无家之人。
写作独立性
写作独立性在我看来,有如下含义:一是写作者姿态上的前倾独立,且写作语言风格,不依附、不随流、不俗众的个性。二是写作者语言背后文化根性的独立,即以写作母源文化的个性、独立性为写作前件,在吸收、交融其它民族先进文化的基础上,使自身文化得到饱满与再造,而自身文化是一个独立坚硬的体系。他应该剔除奴性、狗性与软弱性。三是写作者思想灵魂信仰的独立,一切从文化流源出发来延伸与繁盛自已的精神层次与质量,没有信仰与思想、文化根性的写作是空洞的写作。其实以上三个独立是互混的,但强调的重点在思想文化上的首先独立,才有写作的独立。独立的意义在中国百年现代文化的建设中多么重要,大凡给人印像深刻的,能传世的好东西,莫不是独立个性的东西。反之奴仆性写作、流俗写作、中庸写作、崇名写作、软骨写作等都是垃圾与浪费写作。真正的写作者是要付出代价的,寂寞、隐忍、间或付出生命。这也是写作成为精神信仰,使人类走向圣洁圣殿的闪光意义与终极目的之一。人类文化遗产的累积与创造,从来没有轻松的话题,当我从漫漫长夜的寒风中看见俄罗斯那些深刻的写作者所留下的脚印,我们就会感悟一个民族伟大的人文力量,是来源于那些精神创造者们的独立特行的硬血。
现在是二十一世纪的蓝天下,历史又给中国一个文艺复兴的宽阔大海,如果在此时写作者还没有独立意识与独立思想,那只能说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悲哀了。
再造汉语之光
那些世上所生息的原住民其实是人类的昨天,现代文明的发展将他们抛在了边缘与偏远山林,山林与边地同时成为退守原住民文化原质的最后屏障,当我们唾弃与恐惧现代文明的糟粕(乱性、崇物、毒品、无信仰、无思想、价值混乱…) 时,我们回过身来,审看原住民中保持完好的自身文化体系,我们就会发现,我们人类的善良、纯朴、憨厚、诚实、诚信之情,在密林与群山中是清澈的山泉流淌。对于我们的起源之母,必须尊从并礼朝,从原住民生存信仰的文化形态中很容易找到医治现代人精神疾病的良方。
回到原住民现代汉诗写作,就是通过汉语带出它们文化的原性,在主流与传统的文化语境中撕开一道亮丽的口子,再造汉语的新语活力。因为原住民赖以生存的文化是延传几千年的一种久远磨洗,它的生存生命基因何其强大,就像中国历史上许多边缘民族无数次的冲击中原文明一样,每冲击一次,就会给行将僵死的中原文明激活一次,如此反复,才构成今天5千年不曾断裂的华夏文明体系。而原住民的现代诗写作同样在汉语言(文化)中构成冲击,异质差异的活力同样使汉语言(文化)得到激活,这是符合天道自成的艺术规律的。
在这里提醒写作者注意的是,在原住民文化到汉语表达转接过程中,应保持文化个性在汉语中的比例重量,汉语只是一种表达形式,不是失去你原族文化根性的手段,你还是原文化持有者、掌握者、传播者,你不是叛徒与败家子。你的行为是华夏大文化系列中的一支,华夏大文化巨树因为有了各枝干、枝叶的活力添加,它才更充满生命与活力。所以更多的时候,由于历史原因所致,汉语的传播功能扩大了原文化输出的宽阔,原文化中的自身传统文化只是保持原文化原素的有效方式,要光大只有传播传出,固步自封只是狭窄与死亡。
四大精神品质
中华大地上那些具有原族文化形态根态的民族文化存留,是中国乃至世界的幸运;可以说这些文化也是人类的共有文化。从文明的普世价值与传播价值来说,如果限于母语只是保留原根,只有突破母语,带出母文化根觉意识并传导之才是希望之径。因此对汉诗传播与言说空间的强调,就是面对历史现实,将文化原态通过汉语得以宽展,这是我们的使命与责任之一。
历经30年的现代汉语诗潮激荡,目前藏族、回族、彝族、台湾原住民等已经形成自已的现代汉诗群体阵容,其不断涛涌的诗浪,夯宽了汉诗的彊域,这是我们倍感欣慰的。藏族、回族代表了中国极地(高地)神性文化的集大成,藏传佛教与伊斯兰教双翼齐飞,在西部高地硬血着自已的信仰与文化独立;而彝族传流古夏商黑血之脉,在大西南密林野性烈烈;台湾原住民更是在一个岛中的岛中保存了自己的南巫气质。他们的历史构成本身就是一部中国原族文化史与原族独立精神史与原族现代艺术的探索先锋史。所以当我们从历史的边缘走到一起,也是华夏大家族兄弟般的拥抱与融血。
切开历史古远的尘幔,顶破现实暗河的沉礁,五千年来的第一次握手竟这般漫长与久远;我们敞露白雪阳光的肌肤之美,是因为我们与生俱来的的兄弟情谊与纯洁情怀;二十世纪天空下,需要我们将石墙后的黑经神语洒向世界,去潮湿更多人的信仰与人性。
边缘民族的神巫两种文化特性、气质在她们身上彰显完满,神巫只是从前历史的文化判别,不足以代表他们宽阔的文化特性,应加上蛮野品质;由“神巫蛮野”来囊括才具全面性。许多时候几乎每一个民族中都有四种属性,只是有的偏重不一,他们是互混的,或是更有更宽更多的属性,只要其原文化在,内核在,就此缘结。属性可成生命之火,永远燃烧。
这四个词此时的解释为:
“神”:高扬天宇之仰,越过万重千山,历经困苦艰难,朝心之极魂之极高越迈进;神性之子,其实是自由之子;如鹰,翱翔无限,没有神性的人是庸俗而低丑的人;是苍白与行尸之人,可怜可悲之极!神性即信仰、人性;从大地与家居出发,朝向圣殿与天顶彩裙飘荡的神幡。
“巫”:由枝叶野裙构成表装,由山脉与峡谷构成里装,由幻巫之迷与醉饮之词构成魂灵之心,旋动、跳跃、踏闪,在密林隐地与黑石群落,消失你的另一幅面孔,藏隐你的另一幅面孔,两张面孔合一,乃你真身。
“蛮”:曾经的高头大马跃戈横过茫茫苍原如箭矢鹰狂,如今下马裸身自由放荡密林草丛,林中虎狼之啸穿过肝脏,留下黑影,从此我必须是浮动一座黑山的黑石,因为我骨头里装满金黄阳光与荞子与黑族圣洁的米汤所形成的阳精之血,这是摇醒一百个女人裙中神铃的重沉,使她们夜梦中纷纷神泉暗响深谷,进而在神泉边黑草疯长,歌声四起。
“野”:常和蛮连体,成“野蛮”一词,成了所谓文明人对“不文明人”的岐称与变态指,其实这是强者盗者的独断逻辑,如果我们换位,以人之平等性人性来消解这个词,它是很站不住脚的,这就是所谓强盗逻辑的产生与由来;回到人自身,我们只是看见由于历史与空间的作用,世界上各种民族形成了差异与所谓文明的“先进”与“落后”;但从人类学与人类生态学与人性上直视,野乃人最优良品质之一,野和刚毅、不阿、不拘一格、铁、钢、自由、畅吸、笑傲等词是同义的,只是它由于生存原因站在山林与谷川,吸足了阳光与山林的气运,与那些城市“文明化”的人类有了区别;换句话说,也是人类文明发展的昨天与前天,也是发展中没有消失而藏隐在人灵魂之中的激情、火焰、燃煤、黑石等这些血性词语与行为的另一种指称。
如果没有野性,我想许多民族恐怕早已消失在了世界上,野性成为了那些至今活血民族的生存最基本精神品质与信仰品质,这是许多人应该看到并认识的事实。我不想说“野蛮”,因为它已成为词典与历史俗成故纸中的贬义词组。这里,我要用“蛮野”来替换它,替换的结果是意义与语义全然哗变,真正属于了我族与我性。这也是词语在人性平等换位思考下的有效处理与积极运用。
由于中华文明是世界上唯一没有断裂的文明,所以才造就中国边缘民族中的“神巫蛮野”品质的丰富性与生命性,这也是现代汉语诗歌丰富性的源泉之一。长期以来,边缘民族的现代汉诗一直是作为汉诗中心的边缘之边缘,是被人们漠视与不尊重的一块诗歌重镇,我们从他们的“神巫蛮野”四大精神品质中便可切入许多动人的词章。
地域精神终极
城市文明(现代文明)的兴起,在金钱物欲澎涨的虚魂中,已消解了许多人类自然之美的原素(朴质、善良、诚实等),这是所谓文明进程所付的高昂代价之一;应该是文明越现代发达,人更应该生活的更好,但这只是一个梦幻;在两种文明形态(乡村文明与城市文明)相触并融的过程中,这个问题一直没有处理好,所以吸毒、性乱、人格异变、电脑病等城市(现代)文明所辗出的碎屑,就成了人们批驳城市(现代)文明错误的指称。在两个文明体系相融共存的完美型人类生活、精神模式中,现代人必须具有文化根系以及文化的张扬才能在城市虚浮的尘土中看见你的真实与快乐性,而文化的引入与根系家园的找寻,必须是具有诗性的文化,而诗性的文化换句话说,就是文化中保存了人的自然之性(朴质、善良、诚实等),而这个有文化自然之性的根系文化,在中国宽阔的地域文化中比比皆是,因为这些文化已经几千年的风雨,它们至今新鲜的活在地域中,它们已经储存了很强大的生命基因;所以倡导“地域诗歌写作”,是找寻人类精神生活的新路,是带出地域各文化(文明)体系中适宜人类精神生活质量提高的有机元素,它的前提是用现代的目光与现代艺术的先进手段去开掘与张扬,用密林中蛮粗的、自然的、透明的、火烈的人本之情来消解驱除——“现代文明”精神病体上的虚无、麻醉、无聊、性变异等扭曲的精神因素。而诗歌的这种试验、探索方式,也是乡村文明(地域文明)与现代文明的融合与转接,其目的是愉愈人的灵魂快乐与提升人的精神质量,这是“地域诗歌写作”的终极目的。
向度-亲近乡土
中华文明发展到今天,其传统文明之精粹遮隐在乡间(民间)。是乡间文明,以其纯朴自然的传承生活生产精神方式,将传统文明的黄金玉米至今新鲜地呼吸着。地域诗歌写作的提出与践行,只是将它们的闪光点与文明内核一一带出,使国人诗湿传统经典文脉的同时,回身一种本原的自身原母气息。如果谁背离了乡土,就是背离了家园与根性。我们都是乡土之子,都是那些勤劳农人之手亲哺的婴子,中华文明由于传统文明所致,换句话说就是乡土文明,因为中华人口大多数是乡村人口,虽然30年的经济高速发展,使乡村文明的秩序出现一定错位变异,但乡村文明的原值大部至今没有被破坏。地域写作是鸣醒与转换乡土文明中适宜现代人精神重建的东西,不是挖老古董,找故纸堆,而是以乡土文明之根,进行嫁接再生的一种资源重组,毕竟乡土文明中潜存了许多我们人类的普世精神呼吸。这便是地域写作的乡土意义。
向度-亲近密林
其实密林也是乡村文明的一个自然符号,只是这里的密林有两种含义:1,密林为人类最初的发源之地,有魂归与亲血之义。2,密林为生态自然的一个鲜态符号。对密林的亲近同宗,其实是将人类自身同自然和谐共处的一个“诗场”展开,通过对密林的亲近,我们明白自已从何处来,到何处去,现在在干什么,以后将是什么?只有人与密林自然达到一个“诗态”,人的耳朵才能储存银雪与明月,才能在深夜将寂静之针放入黑河,将冰雪转化为火焰,换句话说,密林也可指称天空、大地、水、日光、雪雷、电闪等一切自然存在物称,我们心灵中每时都有密林之雪,密林之新鲜空气,我们的处子之体便永远具有体香,我们便会天天看见那代表神祖的黑鹰,每日清晨来到密林,给我们唱响鹰语,带来祝福,我们会是鹰语下的黑族之灵,呼吸与睡眠尽皆祥瑞,这样的世界境意,不就是天人合一的“诗境”么?
向度-亲近自身
亲试地域诗歌的写作者们,其实用诗歌开启了一扇祖血之门,通过写作深度的不断拓进,其实是对自身文化的清理与带出,也是拷视自身文化优势与需要修正的一种积极方式,诗人为世间灵性之树,它的神枝伸在世间,触融着许多世间的秘密与黑暗;同理,在对自身文化的探入中,诗人也是最聪敏智灵的,大凡有作为的诗人,都是本民族文化的张扬者与传播者,为了达到这一特殊角色,地域诗歌写作者必须是自身民族文化的沉醉者与大者,只有达到学养学识的通体融合,你才能有永远的不枯之本,你才能在自身文化的亲切中做一个文化之子的虔诚者,才能游刃有极,而又目视四方,审视宇宙与当下。从大文化角度来讲,对自身文化归宿的自觉归位、传承、发扬:也是华夏文明几千年以来的传统传播方式。只有这样,你才是有根之人,脚踏大地,而又啸吼四方,用你黑沉铜钢的黑力打进世界你的个性你的血性你的根性,这便是你写作的自然意义。
地域不是封闭与褴褛的代名词
在习惯的文化俗成中,地域成为“地牢”与“域界”“狭窄”“封闭”的代名词,“地牢”顾名思义是指必须逃脱的“苦牢”(生存之苦、精神之苦),“域界”是把自已划成于一定“界限”之内,内窄了自已的视野与缩小了自已的思维,“狭窄”的由来象形了山川之窄之险,即认为此地有消灭宽大梦想的地形地势之“窄”。“封闭”也是具象山门山川犹封人视野之类。产生以上错误的地域观念,是由产生者弱化自已所处地域(地方)的文化意义与站位优势,放大了外部(山外)的文化意义与站位优势。
一般说来,地域中更多的是传统文化中古传的文化为多,相对于现代文化,它是两种文化形式,但现代文化的发展是由地域中传统文化延展演绎而来,这点许多错误地域文化认识者就没有看到,它们看到的是地域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的距离,所以以“弱者”和“落后者”的身份乞丐般的放弃自尊自爱,沦为“空心人”。
“地域写作”是为了让现代人寻找自已的根系母源,自已在现代化(现代文明)进程中丢失的自然本性(真、朴、美)。而地域中保存下来的传统文化已经历了几千年的雨洗与雷电,它们传承到今天,并在地域中鲜活地存在呼吸,已经有其强大的基因与基础。
回到人自身,回到潮湿的人味,回到人欲望与激情与原点,必须是在那些地域文化根系茂密的大山与野水山林。与自然平等,与植物平等,与泥土与石头平等,将人的异化精神病态层层剥去,全部消灭之,坦露你人子的金黄果实与香味,坦露你人的最直接原始指称;进入地域,进入母源之根,去寻认你的祖根,去寻认你的族系,寻认你的父亲、母亲;去抚摸黑色血源的方向与归宿,你是天地间来去有魂有家的人,你是大地上依栖有树有巢的人,当你睡在母怀,睡在黑色巨大的根文化怀抱,你的人觉人息是芬芳的、真实的,没有人篡夺,没有人取代;你躺在大凉山上向天一啸,我是连动三山十八寨的一个挂满潮湿水草的山里黑人。
地域写作是一种反向的探寻(或说就地的亲寻),目的是让人类在现代文明的重构在精神上找寻一条建康之路,地域写作者只是将地域根系文化进行转接与加工,使它们变成另一种精神的“绿色食品”与“原生食品”,而不是以地域为张开的猎奇符号与资源怪种。那么如此这般,已经曲解与扭弯了地域写作的自然意义。
让那些不同族符的血在同一条黑河里激荡
我们都是华夏族的子孙,我们生栖于这快古老的大地已年深日久,我们陌生,是由于我们隔着千重山,我们冷淡,是由于我们内心的血没有在一条共有的黑河里狂荡,我们都对红色的火充满感觉,我们都对绕缭的经文充满痴醉;我们饥饿时,同样对玉米与酒张开嘴唇,当我们祼露的肌体在雪样纯洁的月光下起舞的时候,灵魂中那颗人子的心发出的惊叹是一样的;当我们横穿雪野,迎面打来的寒雪的知觉是一样的;我们有什么理由把兄弟与亲人分为高山与低山,分为白色与黑色;我们有什么理由把人这一透明水液之诗抹上深夜的恐惧,在恐惧的天空上画满血统与血系的差异。当我们走上山顶,让山风穿过所有的黑暗,让荞息与野草混合的新鲜生气流透你全身的红血,你看见密林中那些沉默的黑石与萃绿的野草自由的疯长是最幸福的,因为他们没有我们人类的一点暗影,它们生长、鲜嫩、金黄,然后死去,死去后又在漫长冬季里等待春天的来临。
写作时间:2003年-2010年间,大凉山日史普基
作者简介
发星:1966年代生,四川大凉山彝人,“地域诗歌写作”提出者。民刊《彝风》《独立》主编。编有《当代大凉山彝族现代诗选》《中国边缘民族五大诗群现代诗》《中国民间现代诗运动简史》《大地的根系-地域诗歌:从理论到文本》《中国诗人漂泊精神史访谈录》《黑色群像-独立自由行走者访谈录》等。著有《四川民间诗歌运动简史》《地域诗歌写作论纲》《彝族现代诗学》等。现居日史普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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