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诗献给城乡变迁的年轮

一、墨色里的光柱（1980）
总有人把黎明卷成筒状
塞进帆布书包 压住铅笔与橡皮
五里山路是摊开的田字格
奔跑的足印在迟到铃声中造句
城郊少年用脚掌丈量晨昏
手电筒的光柱切开暮色时
书包里晃动着未完成的算术题
那时 太阳是钟表匠遗落的齿轮
总在出门前尚未拧紧发条
总在归途时滑入油菜花地

二、铁皮箱的叙事（1995）
当第一辆微型车咬碎土路
柴油味突然拉直了街巷的弯曲
硬币坠入铁皮箱的清脆声响
惊飞了屋檐下打盹的麻雀群
我们第一次用一毛钱购买时间
三轮回车夫在站台撑起伞
“慢慢游”这个名词在雨中生锈
学生证蜷缩在口袋深处
望着那些亮锃锃的皮座椅
将整个童年隔在玻璃窗外

三、电流的里程碑（2015）
十二月 闪电在柏油里扎根
五十五株银白色禾苗破土而出
寂静是新生的方言
充电桩连接土地的脉搏
全省县级版图被重新排版
站牌开始用电子屏呼吸
孩子们在车厢背诵课文
《故乡》的段落遇上纯电动马达
竟涌出锂电池特有的韵律
小城突然变轻了
像一片羽毛浮在进步之轨

四、虹霓之轴（2023）
如今我们谈论时间用厘米计算
沪昆高速将山峦熨成缎带
高铁站钟塔刺入云朵腹地
自驾游的车队是移动的星座
洋溪镇深夜亮着印刷厂的眼
豪车们反刍着油墨芬芳
机场跑道与星群平行铺展
“济公”不再需要手电筒
他的奔驰车灯切开雨幕
比当年光柱宽阔十倍

所有道路都在重新定义远方
曾经跑步上学的少年
如今用方向盘续写晨昏
沥青下仍埋着当年的足迹
它们正与地铁线共同生长
在某个电流穿过的深夜
听见地底传来奔跑的回声——
那些书包里摇晃的太阳
终于升成了路灯的阵列
将整个时代照得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