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炉的火,舔舐罗浮山破晓的雾霭,
如他眼底未熄的星芒——
从江南堂前烛泪,到铁蹄踏碎的旷野。
十三岁的冷雨,浸透了残编的经纬,
经史百家的墨痕,在流亡路上锈蚀,又在绝处萌蘖。
曾执戈裂阵的手,
转而捻起殷红的砂,药杵撞响陶罍,
将乱世的呻吟,细细碾入《肘后》的方笺。
当八王之乱的烽烟呛入肺腑,
他数尽嶙峋白骨,遂转身向草木稽首,
索求一线生机,向炉火叩问玄黄。
朱明洞前,南庵静立,三檐撑起四方天光。
当求索的履声惊散洞鹤,
他俯身丹鼎,看铅汞在烈焰中蜕皮换骨,
而青蒿的幽影,正悄然漫过陈年的竹简。
关内侯的印玺,早被瘴疠蚀尽了金边,
勾漏令的袍服,已随山岚飘散成齑粉。
他推开侯门琼浆,
痴守炉火纯青的刹那——唯愿一粒丹丸,
压平人间无休的呛咳;
待笔锋扫过素楮,万千药草便挺直脊梁,
替沉疴的众生吞吐呼吸。
如今丹炉冷寂如磐石,药方仍在尘世跋涉。
罗浮的云絮,犹裹着他飘举的衣袂。
传说羽化登仙者,未曾读懂:
他早已将精魄熔炼成最后一味药引。
每当风寒叩击柴扉,便有一个声音自药香深处苏醒——
恰似当年,石臼低吟着那半阙未尽的江南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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