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小白,原名王振华,公务员,现居甘肃临潭,在《诗刊》《星星》等发表过诗歌。
黑小白的诗
春日苍老
四月走了一大半
雪变成了雨。青草长出地面
我们去房顶上,撒上粗盐
用碌碡来回滚动,用梿枷拍碎土块
傍晚飘起了小雨。刚好可以沉积
房顶上碾压和拍打过的土层
此刻,我才有时间回想
落在尘土中的盐,和父亲的头发一样白
而院子里,落花也那么白
它们是春天不小心撒落的盐粒
比李子花还白的雪
我们轻轻拭去地上的李子花
查看向日葵和大丽花的苗
它们在泥土里藏着的这些天
树上的花开了又谢
父母亲着急于它们的迟缓
仿佛并没有看到
那么多的花已经走完了一生
而我也来不及伤感于凋落的李子花
比它更醒目的白发
让我对每个春天充满忧伤
——有些雪
落在父母亲身上就再也没有化过
在心里种一些名字
我们俯身,端详每一样植物
他轻易说出了它们的名字
像说起儿时的伙伴,没有丝毫犹豫
而我笼统地称它们为青草和山花
他没有责怪
我在土地上停留的时间
还没有芨芨草的一生长
但那么多的花草,从未想着离开
即使它们的种子长了翅膀
也会将自己耐心安顿在风歇脚的地方
这些我叫不出名字的花草
像他一样,都有着仁厚的心肠
他们原谅了我的无知
允许我,把一些名字重新种植在心里
一粒沙的沉默
光用时间之手
在我的身上画连绵起伏的海水
赋予骨骼漆黑的凝重和神秘
沙滩褪去金黄的阳光
以银白的波浪裹身
再没有别的颜色,可以柔软我的性格
黑与白,相互对立
又浑然一体
——我的身躯,蕴含大海
面对辽阔的水,遥远的光
和无处不在的空气
一粒沙站在原地,保持自己的沉默
只有一条路不会湮灭
前几天去看你,草有一拃高了
再过些日子,等青草和地里的庄稼一样高
我就看不到你了
但我能看见,草丛中
刚好容下一个人脚步的小路
从门口,一直通向你
每年,有很多路被改建成柏油大道
也有很多路重新成为山川的一部分
但我从来不担心,你身边的那条小路
被青草遮掩,泥土阻塞
抑或被岁月湮灭
每一条走向亲人的路
在人间都得以周全
良木
旧屋拆下来的木头
挺立在墙根处
腐朽,虫咬的它,即将化为淡白的灰烬
默默回到地里
一生没有留下痕迹
但它曾是山中良木
与云雀共同拥有长风,细雨,大雪
它的沉默,和正在到来的秋天
都让我感到无措。我坐在李子树下
想用茂密的枝叶和青涩的果实
遮挡住自己
——但越过墙头的风,有些凉
等雨
四月,我们种下花草
屈指可数的雨,带着雪打落杏花
种子还没有长出翅膀。
傍晚,父亲将自来水倾洒开来
直到一场雨到来
他和云霞一起退到夜色中
——这是我看过了多年的春天
在花草未发芽之前
父亲把缓缓散去的云霞留在院子里
等真正的雨淋湿自己
白露
对于节气,父母更为敏感
他们关心院子里的花草,地里的庄稼
和隐隐作痛的关节
白露之前,父母说
该去收割油菜了——
天气不是太冷,但风在深夜里
将秋天的心事凝结为露珠
屋内已生起了炉火
多年之前,油菜的秸秆温暖我们简陋的房子
和屋檐下的鸽子
这些年,露水茫茫
我们拄着微弱的光走过山野
辽阔的事物
深秋的甘南,庄稼都已收割完毕
雪安心地落下来
曾经开满格桑花的草原
比当初还要辽阔
但这雪,总会化掉一些
裸露出枯黄的青草和秸秆
唤醒我们在秋天的记忆
而另一场雪,还未来得及落下
在清扫院子时,我看见
花草遗落的种子,长出了嫩绿的新叶
这小小的叶子,它所呈现的生机
和我怀念的草原,一样辽阔无边
美仁草原
多次路过美仁草原
多次被这里的风吹走奔波的困乏
于是在八月的一个下午
坐在山坡上
任凭有些凉意的风吹起衣衫
吹起我们之间的长谈
这是美仁草原上最暖的风了
更多的时候,它冷到让我心生绝望
仿佛这广袤而苍凉的草原
把所有不甘和艰辛聚拢在一起
原本挺拔的青草蜷缩成连绵不断的草甸
在最冷的高原长成大海的模样
我们在急剧变幻的云朵下
谈诗,谈活着的疼痛和隐忍
牛羊在更远的地方吃草
它们不懂我们的谈话,我们却一次次写到
它们的从容和对生命的热爱
我们就要离开了
傍晚的风,有些冷了
还留在美仁草原上的牛羊
也该回去了
那个放牧的人,正在风中歌唱
编辑:王傲霏
二审:牛莉
终审:金石开、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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