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淑贞,女,1976 年生,农民,开小卖部为业。
景淑贞的诗
我向天空兜售云朵
门前的月季花,一些被风吹落了
另一些,打着花骨朵
人们继续在田野上点种
我继续在张湾村开小卖部
没有人来的时候
蜜蜂从门缝里进来
没有什么东西可卖的时候
我向天空兜售云朵
向大地兜售雨水
我继续向一张白纸
贩卖类似于诗歌的黑字
孤独者的黄昏
一条路丢下她,独自向前走去了
那些群山也是
几百亩的荒原也是
空旷的黄昏,除了一只小狗
她看起来孤零零的
没有一个亲人
当她轻轻转身,我们看到的是
她领着一条路,一群山,几百亩荒原
在黄昏散步
那枚落日别在她的发上
让她看起来,像一位女王
一棵树
你想象它如果穿上鞋子,就会从野外起身
跑出村庄。搭乘驶向远方的客车
如果给它插上一双翅膀
它就会跟随一位幻想家打开的想象力
抵达天空的深处——
“那朵云的白裙子真好看
鹰的黑披风也很迷人”
而现在,它只是孤零零地站在
没有参照物的旷野
撑着一把破伞
苦苦撑着自己四处漏风的命运
多像那个一辈子不曾离开村庄的人
此时被秋风一道一道捆绑
不得生出非分之心
牧羊人
我听见的不是风。是马匹在一片叶子的
脉络上奔跑。人潮越退越远
黄秋英,雨水背着村庄赶路
你继续往深处黄吧
桂花的香,死在枝头
我看见的一池残荷
凋零时也穿着百褶裙
羊群已赶下山岗。我挥着鞭子
急匆匆把自己赶进黄昏
赶进一棵草的根部
多么相似。我们的沉默一致
低矮一致
我们离天空的高度一样
芨芨草,我们看到半夜的星辰
都长着好看的丹凤眼
三月
春风的小蹄子,踢着我的小腿肚
我还是不想往前走
我停在干支梅的花骨朵上
就不盛开
仿佛这样我就永远不会衰败
我继续灰着,就不红给你看
三月里到处都是春天
所有的种子都急着发芽
我不着急。靠着夜晚的门框
抠指甲缝里的泥土
没有人发现
天上的月亮,是我掰弯的
五月
它们开始写我时,我的身体加重
等同于田野上怀孕的麦子
我正孕育着成千上万的孩子
我的心事由浅绿变成深绿
笔尖歪向哪端,它们都要用力
无论哪一种力,都会写疼我
它们的书写变得迟钝。在一个阳光
金灿灿的午后,甚至停了下来
它们注视我。我知道
我正面临分娩的痛楚。收割的镰刀
让我感到一种绝望的幸福
惊 蛰
吃完冬天最后一口雪的人
更加饥渴
一大碗灰,从张湾村的上空扣下来
村口的老槐树,槐树上的旧鸟窝
替离开村庄的人
均匀地分担着灰土土的命运
让人惊心的事,一件也没有发生
靠在墙根下打盹的老妇人
低垂着头
分在她身上的灰似乎重了一点
黄昏落下来,她的头更低
枝杈间仓惶飞起的一只小鸟
把她头上的灰往上顶高了一些
春 分
这个时候,分不出贫穷和富有
穷人的院子里也开着一树桃花
屋檐下卷着一帘春风
满满当当的一屋子阳光
伸手轻轻一碰
碎银一样叮当作响
一只流浪猫
在草地上追赶一只蝴蝶
仿佛这大地上的绿色都是它的
那个一贫如洗的诗人,也开始
在一张白纸上
指点他的万里江山
丛 林
怎么看,都像一张磨出毛边的书页
从最后一行——
一片不规则的灌木丛
倒着读
也能读到一群鸟雀的沸腾
一只蚂蚁的喘息
在这里
一场野桃花的风暴刚刚结束
周边返青的枝丫
和我构思的词语一样
都有再长出一个春天的野心
那些长满尖刺的青藤拦住我
天黑下来了
我还困在书页的第三行
白 鹭
一些美,是清洗出来的
不信,你拿走白鹭身边的那条河流
再拿走干净的沙滩、吹着曲子的芦苇
最后,你取下黄昏和落日
它站在你面前,空茫茫的一张白纸上
没有和它匹配的句子
你发现,孤单也是美的
它飞起来。没有一朵云彩,天空空着
一团没有任何背景的白
征服着整座天空的蓝
编辑:同一
二审:牛莉
终审:金石开、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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