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时候开始有偏头痛的呢
这一到雨天就汹汹来犯的
顽童
也许他脱胎于幼儿园门口
那匆匆忙的挥别中
那母亲还未衰老的容颜里
那时
我的伤势太轻，而住院费太贵
妈妈让我回家休养
只是一点点的皮外伤
不碰就不疼

当我长大了一些
我忙于策划一场场抵制
父母唠叨的溃逃，
投靠同龄人的肆意张扬
那个叫偏头痛的孩童回家了
带走泥巴，积木与飞镖
而爸爸却非要让我离家住院
我的双眸掀翻整片大西洋，只为
为我的推辞绘声绘色
只不过换来
在无数个医院的夜晚
偏头痛恶狠狠地
揍我，撵我，绞我，咬我
还不知好歹地辗转反侧着床板
直到吵醒了啄木虫
直到它啄深我的伤口
雨打湿了床单的一整个
宇宙

当我被确诊为恶性肿瘤
母亲脸上皱起的一垄垄
沟壑，高过家里未洗的碗筷
就这样横亘了我
父亲发鬓上一线冷寂的
霜雪，厚过冬天盖的一床厚棉被
无声地凛冽了我
当救护车开往另一座城市的医院
风在追赶，雨也在追赶
求学是一场医院的轮换
思念是一种内伤隐隐，伤筋动骨
雨天时会痛，夜晚时会痛
痛到失声，痛到毁容

医生说，这病最怕下雨
雨天是送毒药的庸医
我想
也许我早已病入膏肓
如果流泪也算下雨的话
如果分离是在天空放一朵乌云

后来才明白
分离原来是
救护车把病人
那些一到雨天就发病的病人
送向山上无限远的医院
治永远也治不好的相思病
上山，下雨
这漫长不断的山路
这生命永远的雨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