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人家开始擦窗玻璃了
保洁公司雇来的打工女
带上花袖筒
双手持抹布夹住玻璃
一会儿顺时针、一会儿逆时针地旋转
直到把玻璃擦得空气一样透明

几个电工，在楼下人行道两旁的冬青上
布置着去年撤下的灯网
那些刚刚脱去雪袄的冬青
像待嫁的新娘，焕发出迷人光彩

时不时有远来的乡亲
提着笨鸡、大枣和花生
寻访久未谋面的亲朋
楼洞里，有清脆的门铃响
也有乐呵呵的迎来送往声

收废品的老孟，成了家家户户
追寻的明星，硬纸盒、空酒瓶
收了一车又一车，手机仍响个不停
卖家不在乎块儿八角
权当其帮忙打扫卫生

大街上，汽车的尖叫
宛如跑调的合唱，有的急，有的长
隐蔽的角落，传来几声炮仗的脆鸣
放寒假的孩子通宵坐在电脑前
在虚拟的空间里，或谈情说爱
如痴如醉；或闯荡江湖，出生入死

过年，真是大“洗（喜）”的日子
窗帘、沙发垫、床单、被罩、枕皮、枕套
轮翻跳进洗衣机，洗个过年的澡
洗衣机像一头老黄牛，不停地咀来嚼去
油烟机喘息粗重，随风飘散的
一会儿是枣糕的香甜
一会儿是带鱼的咸腥

妻子把钢珠般的红小豆、干硬的大红枣
煮成豆沙，和成枣泥
蒸了一锅又一锅豆沙包，分送给亲人
儿子为自己买来过年的新衣
我为父母买来香油、鲂鱼和生鸡

想想过去，生活艰窘——
父母不舍得吃喝，即便有好吃的
比如肉、鱼，也省给我们
他们只吃炖过肉或鱼的羹汁、青菜
美其名曰“借味”

和过去相比，今天的日子
每天都像过年
但今天的年味，和过去相比
似乎又少了些什么

杀猪、祭灶、贴门神、打灯笼、放鞭炮
仿佛都已离我们远去
在司空见惯的生活事象里
我在寻找和感受那些延续
或嬗变了的真正的“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