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公路交织的网格弦琴
回城的车辆在五线谱上爬行
服务区是半途的驿站
无数尾箱张开饥饿的嘴
吞下风干的月光和晒透的云

轮胎在柏油上运行翻滚
每粒尘埃印记着故乡的指纹
母亲的目光凝成盐霜
在腊味间结晶
后视镜里摇晃的炊烟
正被时速一百二十公里
拉成透明的丝巾

收费站的车辆来来往往
无数游动的铁壳虫匆匆忙忙
车上携带的何止年货
后座熟睡的
是整座老屋的呼吸
尾箱深处
压着半亩菜畦的霜
弥漫着柴烟熏烤腊味的芳香
凝聚着母亲久久眺望的眼光

导航箭头穿过晨雾
突然想起后视镜里
那双迅速缩小的手
原来一生都在搬运
那些搬不动的
比如屋檐下垂落的冰棱
比如井栏上生锈的辘轳声
比如无限依恋无法割舍的亲情

此刻所有车灯汇成银河星辰
朝着城市的方向缓行
尾气里都裹着方言碎屑的叮咛
每个转弯都在丈量
根系与枝桠间距离的远近
胎记般的乡愁
突然勇上心头
两行泪
直流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