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岁的父亲住院了
病情严重
做完各种检查，医生说
你们要有思想准备

病床上的父亲更加衰老，孱弱
有三次，他攥紧拳头，咬紧牙关
调集着所有力量，却仍然没能撑住
高烧时引起的寒颤

心电监护仪上几组数字频繁地波动着
它们拽着父亲的生命
在显示屏上起伏，摇晃……

重症及其治疗折磨着父亲
他看上去那么虚弱，疲倦，痛苦
摇摇欲坠，却又显得十分平静
一种需要坚强和淡定才能稳住的平静

父亲的命数
仿佛隐藏在这平静之中

……第八天，父亲终于转危为安
10点半钟，病房突然显得比较安静
父亲安静地躺着，我安静地坐在旁边
我说，给你放首歌听怎么样
他高兴地回答，好啊

手机轻声传出《美丽的草原我的家》
父亲跟着轻声哼唱（父亲会唱很多歌，
这是他喜欢唱的之一），完了我又问
你还想听什么歌，他想了几秒钟说
《我是一条小河》，他还是跟着轻声地唱
随后，我对他说到
你的一生，像不像一条小河
绕过高山，穿越大漠，快要流进海洋了

他一下子笑出声来，提高声音说到
——远方的大海呼唤着我
我也笑了，看着点滴一滴一滴输入
他的体内，恍若生命一滴一滴从他体内
流逝，而窗外，阳光灿烂，感觉特别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