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提前洗好的白衬衫，蓝裤子和新布鞋
取出枕头下数了几遍的二百三十块钱
（家里机井我收起来的浇地款）
塞进早准备好的尿素袋子几件衣服里
大黄狗懒洋洋地看我一下又合上了眼
轻轻开锁，抬高推开木栅栏门
向引黄渠边上的石子路赶去

鞋底和石子磨擦的沙沙声响
都让我紧张地回头张望
怕父亲手拿棍棒追了上来
路边草丛里的蛐蛐，蟋蟀
不停地吹拉弹唱
身后去运城的公交车终于过来
我招手气喘吁吁地挤了上去

再见了，背地里常为我流泪的母亲
再见了，给我找好了木匠和兽医师傅的父亲
再见了，给我织毛衣纳鞋底痴情的姑娘
再见了，一个叫“新卓”的村庄
再见了，累死累活也看不到丰收和希望的土地

肩膀上尿素袋子里的《新华词典》
几本书和杂志夹裹起来我的手稿
生疼得像给我插上的翅膀
酒瓶底一样厚的近视镜片
潮湿模糊起来

一条河流从心底发源开始汹涌泛滥
到喉咙处被我咬紧牙死死堵住
摘掉眼镜
半轮太阳从东南角的中条山边
战战兢兢地攀爬，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