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五的早晨
夏雄伟

还有五天，就过年了
雾，浓得像麻衣
罩住农家小院的早晨

左手推门，轻喊一声：
“老爷”
右手端一碗
热气腾腾的白米饭
雀跃着来到
藏有干酥肉的储柜前
“嘎吱”，掀开盖子
夹一坨放碗里，转身又喊：
“老爷，老爷”
嗓门比前一声抬高几分贝
没应
赶紧移步床沿
将碗筷置于床头一张
民国时期的茶几上
推两把，没动
用力呐喊三声：
“老爷，老爷，老爷”
仍未回应
伸出右手食指，轻轻
平放鼻孔数秒
——进出都没有气息了

爷爷面容祥和，口目紧闭
睡得很沉，很香，很甜
半尺多长的白胡须
躺在整洁的被褥上
像一撮感叹号
——发出无声的叹息

那是三十年前
爷爷默默讲完自己
七十四页的评书
没有对人世
——特别是没有给
十三岁的
长孙的我留下
只言片语
便悄悄上路
寻找他十年前
被河水卷跑的儿子
——我的生父去了

2017.11.23于感恩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