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年，我划木洞庭湖西
我和妻子藏身于欧美杨林中窝棚
我俩的对面，澧水河边的芦苇远接天际
薄霜遍野的一天
妻子徒步十里给我买回一件黑夹衣
我把一个女人的后半身穿在身上
平原上呼啸的北风
吹不散这对好兄弟

过十年，我在汕头
黑夹衣偎在床边
把《活着》读给我听
去小镇上汇钱，理发
我带着它，异乡的人海中
我俩相依为命

又九年，我搞消防在长沙
黑夹衣已现霜鬓，但仍干净，整洁
这几十年来，会宾客，送葬，讨债
送女出闺，陪妻子住院
一个人在湘江边哭
都是它揩拭我脸上的泪水

一百年，我将是故乡的一捧黄土
按照风俗，它将陪葬
我更愿意它留在神龛上
好时不时送来人间的消息
也好在地下十几层时不时想起
那在人间的老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