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庄：我亲爱的家乡


  一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
一个七月的日子
有了某种意义
犹如玉米小麦蔬菜
都要破土发芽

少年时代
一群放养的孩子们
在姜家庄那片浩荡的田野里
犹如奔腾的马匹


二

时光犹如某种器具
打造或者裁缝着
这片善良厚重的土地
庄稼、收获，风雨、墓冢
在村庄劳作一生的人们
最后都回到田野居住
自始至终
我分不清墓冢和村庄房子的区别
    那个叫做姜家庄的村庄
在时光的锻造里生生不息
 
三


在这个村庄
姓氏语系土地庄稼
与我的生命息息相关
从城市回到村庄
不需要重置程序
用牙牙学语的语系
与村庄紧密融合

行走在村庄的边缘或者深处
在那些遗留的老屋面前
用先人留下的语系
和那个村庄对话

那个村庄
承继着姜姓的标志和符号
延续着古老的血脉
一代代姜姓的男女
犹如一茬茬绿色庄稼
生生不息

春天一次又一次降临
这片善良厚重的土地

四

那时候，还有传统的榨油坊
还有毛驴、石磙子
碾压那些棉籽
棉籽被碾压的零落成泥

用铁箍把粉粹的棉籽温暖的箍紧
父亲力大无比的抡动大锤
那些隐藏在棉籽里的油
极不情愿的汹涌流出
村庄、黎明、咕噜噜的石碾子
鸡的叫声勤奋而善良
我的童年
和这一切有关

父亲领着他的五个儿子
叮叮当当锻造日月
那些被叮叮当当敲打出来的棉籽油
三乡五里沿街叫卖
那时候的父亲
骑着车子，车架后边驮着两只油桶
父亲一身油渍
声如洪钟


五

父亲种植的麦子一代代成熟
沉甸甸的五月被父亲一次次镀上金黄
成熟的麦子一粒粒走向城市
喂养那些红男绿女
去创造人类或暗或明的故事

父亲手拿镰刀
守卫着他的麦地
黄金般 饱满的声响如水四溅
父亲俨然是尊贵的皇帝
 　
六 

无论那个冬天
父亲种植的小麦长势如何
父亲注定
那个冬天只能走完一半

就像父亲十二岁那年
一样的冬日
天堂带走了父亲的父亲

无论那个冬天的墒情如何饱满
包括父亲亲手种植的桃树
在那个冬天尤其的生机勃勃
注定来年的桃花灿烂盎然
那个剩下一半的冬天已经与父亲无关

那个冬天天堂带走了父亲
就像六十年前带走他的父亲一样简单
这个世界又失去了一个男人
洁白的雪花从天空落下
父亲的面容和体温
被雪花和黄土掩盖
从此再也看不到父亲的面庞和笑容


七​


母亲继续守候着那片村庄
那片土地
那座父亲亲手搭建的老屋
守候着父亲温暖的气息
守候着年年葱茏的麦地
守候着那片黄土地里朴素的烟火

九十岁的母亲
虽然不再参与种植
但是玉米小麦蔬菜的芳香
在母亲的心里年年斑斓

八
 

  坟墓掩埋了村庄的男人和女人
掩盖了骨骼血肉和思想
他们在土堆里是否
依然演绎智慧和奔跑
我们犹如这块土地上的一棵树木、一株玉米
长大、成熟、消逝
如一丝风轻轻吹过
也许，在这个世界
那些站在大地上的坟墓一脉相通

九

在我很小的时候
跟着父亲
清明节去先人的墓冢祭奠
他告诉我
墓冢里先人的血缘关系
先人墓冢的风水走向
告诉我坟茔里先人的辈分和名字

我接过了父亲的传递
像是他祭奠他的爷爷奶奶
他的外祖父外祖母一样
祭奠他们
点燃温暖的香火

十

我们是那片土地
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承继着那片土地的血液、筋骨、思想

在这个世界
自始至终
我们都在度化自己
想拥有佛的质地
平衡自己那颗繁杂的心脏和头颅
放弃智慧和奔跑
还原成一粒籽粒、一株草木

再一次
倾听小麦玉米大豆
浇水拔节的声响
感悟那个村庄的朴素和厚重

今生
我们都会带着那片土地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