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季节的足尖

来林中踏雪的人们
有没有看到敖鲁古雅的冬雪
已在林中黑夜里隐退
包括使鹿人不再留下的脚印
敖鲁古雅乌鸟松林在冬舞
带着凛冽季节的足尖
林海雪原大地上凌空高蹈
熬冬生活中有无数落叶松针
掌握无数乌鸟的迎春鸣啭
朝向蓝天伸出尊敬的合掌

2．山神的天梯

一群驯鹿的叙述，
将抵达冬日黄昏绵延的
无垠边缘。在那里，
它们顺从万物的维度
在林中呼啸的凛风中，期待
一个远古神话孤星闪烁的
秘码。在身体里孕育的祈祷
是另一双驯鹿皮靴的足尖
抵达山神的一个天梯。

3．部落的混血女孩

鹿哨发出鹿鸣春的声音，
隔着白桦树皮也能听得见
女孩跟外婆和姑姑一起生活。
母亲要到了一个混血女孩子，
温柔细长的通古斯眼睛
深陷于舒展的蒙古利亚额头。
像两颗磨制的鹿角纽扣，
那种不发贼光的纽扣
缝嵌在林中万物之襟。
那些不需要辨析躲藏的事物
一直埋在空旷的林中黑土下，
承担着山林神灵的重量。
从一次又一次的念诵中
涌出苍穹的黎明约法，
敖鲁古雅森林万物的轻啼。
4．加泰林的脸庞

古代与现代的脸庞
怎样构成通古斯族群间的关系
不重要。正如贝加尔湖风
吹过各种多变的加泰林脸庞
又来到我耳边。我咽下风
我咽下林中百姓的气息
看着他们驾驭白驯鹿的雪爬犁
摩挲唐古特人的冰雪梦境

5．林中的猞猁

那只猞猁留下撕裂痕迹，
它曾伤害我
如同驱赶一匹岭西草原野狼。
这不重要，我没死在林中
活过来了。那些蓝色风铃花
盛开丘陵，短暂的花期
让我感动不已。
秋梦深处，当我感谢
路过额尔古纳河葳蕤的榆林
和深草荒废的黑古城。
河流的尽头，有只猞猁
盘踞于此

6．林中驯鹿群

那一群驯鹿
安静地潜行穿过林中营地。
在长满淡绿藓苔空地，
像炎夏的敖鲁古雅一天，
像沉着安静的林中朋友。
我安静的心
是一个默然行走的林中影，
向大地的内心潜行。
像驯鹿背着林中黄昏谜语，
在兴安岭暮色中潜行。
有一匹雌驯鹿的犄角影子，
轻轻抵触我的脚，
我平静地低头看着它：
噢，你原来在这里啊——
我内心里的那个影子？

7．小驯鹿的黑眼睛

总是意识到林中雪地上
小驯鹿的黑眼睛。
无论我身在兴安岭的何处，
它的黑眼睛
都会落在我的身上。
我被吸引的
是它安静的黑色眼睛，
留在敖鲁古雅的银灰雪林。
当时，那么信赖的眼睛
友善，而且明亮。
寂静的林中雪原
它凝视我，以不可参透的
咒语，施展神秘的黑眸。

8．敖鲁古雅的林鸮

那只林鸮站在松枝上，
安静稳妥地等待着什么？
那只短耳林鸮
是敖鲁古雅秋林的一个奇迹。
它残余雏绒的翼幅，
是林中湖畔遗留的游猎铜镞。
第三睑的白色节奏
是秋天山岭子跳动的心脏。
利喙的两侧
是秋林雏菊花朵的金黄，
向往敖鲁古雅未知的深秋，
没有迟疑
没有秋日薄暮的惆怅。


9．敖鲁古雅的秋林中

纵使无人再来凭吊，
已无乌鸟作伴的森林子嗣们，
仍将依次静默到来。
隔夜反刍的一群驯鹿群，
停歇一声又一声的鹿鸣秋音，
让这片隔夜后的森林秋晨
显得多么地安静。
她在秋日清晨翻晒的珍宝——
是秋林雄鹿头上的八叉犄角。
针叶樟子松林的秋露，
在她酣睡中高过树梢的秋阳。
自更远处的金色视野
照临林中小路边沿泛起金黄。
噢，达子香开过的黑土，
数日前已是一簇簇野雏菊怒放！


2024年2月0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