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承云诗45首

作者: 2023年11月02日17:58 浏览:0 收藏 觉得不错,我要 赞赏



@今天,一粒米变成了废墟
——致袁隆平

只有你懂得大米的含义
一辈子在苦苦寻找大米的真谛

无论是金的银的铜的铁的
陶瓷的,甚至是木刻的石雕的
世上的饭碗做得再精制再坚固
没有米
端在手上都是空的

你令天下的巧妇不再左右
为难,不再无米下炊
令所有的愚妇也能成厨
也能喂饱嗷嗷待哺的贫瘠

你用一生为自己铸造了一座
非人工的纪念碑
在泥土、沙砾和汗水混浇的底座上
一棵坚强的稻禾挺直腰杆
长在荒原,长在海边,长在戈壁和沙漠腹地
金灿灿地等待收割

今天,一粒米变成了废墟
你让我们又一次悲伤地切身感受到
再伟大的人也会离我们而去

@镜子
 
有些词语能够照出
比如色厉内荏,比如黑暗
有些词语无法照出
比如心如死水,比如虚伪
其实,在镜子中的黑暗
人们看得很仔细
在阳光下的虚伪
人们总是无法防备
 
主教费尔南多的肖像画
究竟是想表达他的心如死水
还是想突出他的色厉内荏
没人能说得清
据说将其放在黑暗中的镜子里
一切都会一目了然
 
 @静待
 
一上午我都在窗前工作
全然不顾户外的啸声
其实,我心底很清楚
消防车响了三次
从左向右,至今没回
救护车叫了十圈,从城里向城外
然后又急急折回
一只乌鸦很急躁地哇里哇拉
如上世纪某个海岛民族入侵时的虚声
在一棵槭树上挂着
 
灾祸,病痛,还有战争
这个世界从来不缺乏这些
只缺乏的是一份耐心与坚忍
不要害怕死亡
还是认真做好自己份内的事
静静等待那一刻
就像阿几米德演算那道几何题
  
@失重
 
从土地上架起的梯子
我们能想象到的高度
不过一百来米
再高,是可以架上去的
但何人能够爬上顶端
 
农家子弟出生
某省被枪毙的副省长
某地坠楼的董事长
居于官场久了,多少人保驾
仍未免失重
 
@贵贱论
 
世上最贱的是什么
人说是命
我说是花
路边,田野,坟头
无处不有
 
世上最贵的是什么
人说是命
我说是花
花房,暖阁,案头
君子兰曾数万一盆
为一盆有人丢命
 
某画家的一朵不谢花
曾拍下了数千万的高价
 
@新捕蛇者说
 
很久以前,火车经过永州
邻座上来一个捉蛇人
一编织袋的活物
在寻找出路
这位蒋氏的后代已不再汪然出涕
一双抓蛇的手如鹰爪有力
眼光锐利,一眼认出我的朋友姓柳
他拉起他的手
刺史还好吧?车厢里诡异起来
唐朝的马车轰然向前
 
“我祖富于是,我父富于是
如今我己从业十二年,家里早盖上高楼了”
他在如是说
好像在告慰那位忧国忧民的迁谪者
 
@明矾
 
这是种过去多年的物质
也是个过去多年的名词
在我的印象中
它还是个过去多年的动词
 
我们在村旁浑浊的河水里挑水
倒入水缸之中,然后加入明矾
不久,浑浊的水开始清晰起来
喝了这种水,感觉头脑也变清醒了
 
那些浑浊的日子
我们常常盼望着有一把明矾
将那些被搅得永不安宁的生活
滤去杂质,予以澄清
而总是无所得
 
@失联的人与流浪的人
 
如果一个人,失联多年
生活在别处,忘了自己是谁
等同于他生活于另一个世界
等同于他赚了一生
 
哦,村子里走失多年的那个人
突然回来了。他一身的疲惫
仍不知道自己是谁
他保持多年前的样子
就如出了一趟远门
在人们的帮助下
他打开了他家的门
门开之时,老屋轰然倒塌
溅起了满天的尘埃
瞬间,他的记忆也轰然回归
他找回了自己
 
浪子的生前轨迹
终于在黑暗之中星星般闪现
但那个曾经流浪以久的人
又将如何回归自己
 
@唯一的光
 
火正熄灭,寒气逼人
向火的人已经缺少木柴
蓝色的火、白色的火变成红色的火
最后一星一点,闪闪烁烁
像某人的眼回避人生的质问
此生荒废风中,森林经火化为疮痍
那个在寒风中跑马奔袭的人
还未到来拾取熄灭的白骨
而磷火已接续白昼
成为照亮荒郊唯一的光
这人世,如此寒冷
依然值得留恋
 
@生活不仅仅是平角
 
生活不仅仅是平角
还是钝角与锐角
难得的是圆
 
更多的时候
它是圆与锐角的组合
 
那年我被一双手紧握着圆的部分
将锐角按压进体内
 
那些红色的部分至今没有渗出
只在体内疼痛燃烧
 
@文明的标准
 
有人说中国人只用火药制造烟花爆竹
缩短了数百年文明进程
有人说西方是文明的
用火药制造枪弹打开了多少封闭的国门
说去说来,就是一切要以武力为评判标准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邻居深夜打老婆
他总是骂他很野蛮
 
@落日
 
落日实际上没有落下去
只是在落的过程中
 
它们往往被云彩扯住,挣一会
又被远山衔住,停片刻
 
如果在大江大河和湖泊海洋
它最终被水波清洗得干干净净
 
赤赤条的落日瞬间不见了
像个老男人羞赧地藏了起来
 
如果这衰朽的人世与落日相依为命
我们将被抛弃,孤悬一隅
 
在落日下呼救一般得不到回应
微弱的信号远离了服务区
 
星空泛滥之时
落日化作了泪滴
 
@“每样事物都有其局限,包括忧伤”
 
老布写诗总是直奔主题
他的忧伤来自哪里?令人猜想
自那匹黑马的孤独
还是北波罗的海的喧嚣与宁静
抑或是独裁者与乌拉尼娅
这些都有局限,都与现实相距
都能产生忧伤
 
我还是不要猜想了,老布离今太久远
这个流亡西方的人,没有了祖国
只崇尚爱情、离别和孤独
离经叛道,背离乐观和集体
无论早岁,还是晚年
总与他处的地域时间错置
 
唉,一个悲剧式的诗人
用后半生书写点忧伤
情有可原

@一个自称桃花源来的人
 
一而再,再而三地读《桃花源记》
没有读到想要的结果
桃花源里的人没有出来过
桃花源外的人没有再去过
 
只有那个渔人偶然经过
那个地方已经失踪
交还给陶渊明的想象中
 
其先世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
不复出焉,遂与外人间隔
知有汉,无论魏晋
更不会有唐宋元明清,乃至今世
 
那天,那个披散着头发
高歌行走于街曲之中的人
颇有古人之风者
绝不是桃花源来的人
也绝非我们的先祖
 
那么,他是从哪里来的
他又要到哪里去呢
翻遍古书,皆无定论
 
我们且放他一条生路
也不要轻易判定
他是一位疯者或骗子
让他再次不知所踪
就当我们没有见过
也没有听到过他唱的那曲古歌
 
@下午三点三刻
 
我用玻璃壶泡了普洱茶
摆在落满阴影的茶几上
阳光正好在下午三点三刻的地方
摇曳,我用一只陶杯倒茶
细斟慢饮。时间尚早,离那黄昏
 
慵懒,无趣,思考着过去的我
如何将自己从阳光的下午
交还给星光的夜色
这是一个难题。当然
我曾经遇到的难题远比这要艰难
但这是此刻的头等大事
 
我饮尽的这只陶杯
已经积满了茶垢,使它
回归了土地的颜色
有几道划痕在杯底
像一场古代战争的车辙
硝烟散尽,尚留余温
 
@管道焊接
 
受限空间的狭窄
让我们想起生命的起源
也是这样的黑暗的管道
我们热烈奔腾,向前冲刺
直到母体方才自由与解放
方才一箭中靶
而许多到达者即为死亡之时
 
今天的焊接有点像作茧自缚
没有当初的勇猛果敢
小心翼翼地补孔
让火花编织缝隙,多少支箭
射出去还得收回来
汗水粘稠如当初的气味
生命每时每刻都在重现
这一回到达时不是死亡
而是新生与光明
 
@并非
 
并非所有的物类都需要休眠
比如我们不熟悉的鱼类
无论夜多深我们开灯或不开灯
它都在水缸里游曳,拖着尾
比如竹节怎么看都像睡着了
即使风摇动着它的长梦
比如星星,夜的寒气逼人
它们总快活地眨着眼
只在白天不见。不见的东西
就是休眠?你何曾见过朝生暮死
它们在光芒中如何选定忙碌
与酣睡?我们的生活并非标准模式
并非不容置疑,并非理所当然
 
@这季节
 
没有生命的都在大声喧嚣
有生命的却都在蛰伏不响
 
前者比如机器与炮弹
后者太多了,比如人、动物与草木
 
大声喧嚣者似在抗议
蛰伏不响者似在等待时机
 
抗议世界的毫无血性
等待倾覆与复苏

@三只花猫
 
脖子上系着的铜铃铛
一般不会响,只有在掀翻了盐坛
打碎了醋瓶才响
响声便是证据
它们不再互相指责
世上已经没有了偷油的老鼠了
全转入地下艰难度日
猫的作用只是以乖邀宠
偶尔耍点小性子
如果主人觉着很有趣
挠它一下,再挠它一下
 
自从做了绝育手术
再也不会于春夜嚎叫
上窜下跳
只顾懒洋洋地晒太阳
三只并排于阳台上
被主人锁在外面
想着
几条小鱼挂在厨房顶上
任其风干
也不让吃
 
@想起秋水
 
秋水上有只空船
穿透时间和空间在摇晃
由新而逐渐破烂不堪
那些秋水永远新鲜而博大
它们摇荡了多少新与旧
它们无所谓快乐与苦难
 
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件往事
曾经坐在河岸上看秋水
它们慢慢漫过堤岸涌到脚下
我们竟然没有惊慌
那些秋水如蛇一样地游过来
我们用砍柴的刀企图喝退它们
后来的事情全然模糊了
只记得满天的星星全落入了秋水里
 
从此我明了这汹涌的秋水
有时比兽类还凶残
有时又比兽类还温柔
我们度过的那些岁月
完全与连天的秋水重叠
一半惊涛拍岸,一半轻声低吟
也不过是如此这般
 
@车过东海岸
 
火车经过一段海边的山腰
海风吹来波涛的啸声
车厢在摇晃,它们
不停地吵闹着
上铺的那个人睡得不太安稳
也在不停地翻腾着
而我根本就没有睡觉的意思
睁着眼看着黑夜
看着窗外偶尔闪过的灯火和渔火
想着今夜的黑暗下
有多少生命不能安歇
有多少生命永远安歇
我还从来没有这样清醒过
在黑夜里,计算着剩下的时光
会有多少是光明,多少是黑暗
如何将这些抓在自己的手上
就像那远处的海
如何托起庞大的黑夜与沉重的朝阳
 
@不能接受
 
我不能接受一场突如其来的雨
将几十年留下的一堵墙抹去
荒坡上种下了大片桃花
最终却长不出一丝丝甜蜜
红的就是美吗?也不尽然
红的心剥出来有时候见到的是霉菌
一只卵没有孵化成小鸡就臭了
有人就好那一口,专挑毛蛋
这无异于杀死胎中的婴孩
想想看,一个人在月晕之夜偷袭瓜地
抱走了一只未熟的西瓜
那场夜雨最后却帮助了他
掩盖了沙滩上的痕迹
如果有人装糊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或学那易牙烹子,主动投桃报李
这才是罪恶的渊薮,罪不可赦
  
@等待死亡
 
我们将还能干些什么呢
等待,等待一场死亡
如秋天一样来临
首先是心死,然后是一个个
细胞在废墟似的地方停止
分裂,它们累了
我们也累了。倒下的不仅仅是肉体
还有曾经骄傲的思想,自以为
比天空更辽阔
比海洋更深邃
比时间更永久
哦,凤凰展翅飞到了梦开始的地方
停止是最好的结局
所有的完美设计都草草收场
有人在倒下的一瞬,还以为
结局是另一种开始
死亡是生的另一种方式
以为人命如草,一年一生死
谁在骗我们,至今没有找到
那个制造谎言的不死之人
 
@开口的刀子
 
一把磨快的刀子
想说话时
就会划破点什么
如果不入鞘
它就永远张着雪白的口
等着,下一个破绽
 
@自杀瘟疫
 
一只白天鹅自杀身亡
一只癞蛤蟆自杀身亡
一只仙鹤自杀身亡
一条蟒蛇自杀身亡
 
城外的湿地感染自杀病毒
动物界出现罕见恐慌
负责调查案件的一头棕熊
三天不见踪影
最后倒毙在一丛白头芦苇中
匆匆赶来的野猫警探
初步勘察后
排除了他杀嫌疑
 
几天内,整个湿地禽兽皆不见踪迹
全部迁移他处
包括那噬骨的蚂蚁
一只也没见到
 
@谜
 
小时候,我家的灰鸽子
经常与斑鸠在一起
觅食、咕叫、飞向高枝
我总是分不清
便拿一支绑着小旗的长篙
将它们分开
每到黄昏,我的长篙伸出
它们绕着祖屋飞来飞去
恋恋不舍
一会,斑鸠离去
鸽子回到屋檐下的巢里
我养的鸽子全是菜鸽
或卖或杀,任我取舍,从无怨言
可是,斑鸠却看着我动刀
远远地在树上哀鸣
是否我杀了它的恋者
这成了永不知道的谜
 
@王昭君
 
美丽的东西总是易碎的
再小心轻放
也无济于事
 
不如粗糙一些
放逐于大漠之中
炼成一炉真金
 
其实,她是玉
只需费些心事雕琢而已
汉元帝不懂
 
@等待秋雨清晨落下
 
清晨,我会为那些市声所惊醒
又会为那些鸟语所震颤
窗外有潮湿的味道
还有一些未知的新生物
等待去探索、去发现
身边人还在忙着做梦
赶一些无法到达终点的路
而我,却已经想到终点的样子
花不再香,天空微蓝
藏匿思想的人都去了未知的所在
人总有走投无路的时候
不如停下来,让那些鸟鸣
感动自己
雨仍然没有下
我来到窗前坐下
一枝三角梅红得胜过血
而银杏开始泛黄
我看到我们过去的日子
在人世间放映,又红又黄
 
@几匹石马被圈上了围栏
 
凭什么觉得你们是在
保护这些动物
它们有石头的身体
比你们坚硬
它们有石头的心脏
比你们坚强
它们经历了数千年的风霜雨雪
仍在勇敢地坚守与奔跑
你们试试看
 
@扎笤帚的人
 
在桥下一个逼窄的地方
他一边扎,一边卖
手脚麻利,面色急促
时节已至深秋了
寒霜一重深似一重
他要赶在大雪到来之前
让笤帚布满全城
雪是他的心头之恨
也是他白头之根
扫雪,全凭一人之力
可不行
 
@雨伞
 
有人在晴天带了一把雨伞
招摇过市
这是旱季
他以一种特殊方式祈雨
 
雨伞变成了干燥之物
祈雨者也燥热难挡
连眼泪都不见一滴
 
突如其来的一只麻雀
撞死在他怀里
血,染红了怀里的伞
 
@孤独的芦苇
 
路边,田边,也是水塘边
一位孤独者站在风中
头发尽白,高昂着头
 
我的父亲曾于冬日
在这里收拾冬闲的稻田
立于路旁,不畏霜风,白头飞扬
 
如今他已逝去,让位于
一杆芦苇,它多像我的父亲
每次返乡我都会远远地看见
 
田边,水塘边,也是路边
一位孤独者站在风中
头发尽白,高昂着头,等我返乡
 
@向日葵
 
一年一个生长循环
抛下一颗头颅,生长另一颗头颅
这些头颅没有思想
跟定一个更大的头颅
不停地转动
身躯不太粗壮
脸再大、笑得再灿烂也无用
 
这些旷野上的兴奋者
迈步向丛林向山岗
风雨无阻地傲然耸立
立志将爱献给高高在上者
 
脚下的土地本来凹凸不平
却被渲染成遍地黄金
 
@风声
 
风声很紧的时候
花朵纷纷从树上逃离
其实就是些谣传
却表现得凌厉且煞有介事
 
我们曾是风声的制造者和传播者
以自己所站的位置为限
尽力地蛊惑和渲染
 
有时说桃花是血
有时说雪花成泪
而当雪打桃花时我们便说
遍地血泪
 
@牧羊的老汉醉了
 
一怀的虱子抖落
零散成满天的星星
 
羊皮件的味道有盐与血
鞭梢还带着火
 
口腔里呼喊的落日
眼看着坠下了那边的沟
 
醉眼里的苍鹰还在旋转
你山巅上牧的那门子羊咧
 
只怕放纵着它们
啃缺了半山,又啃向那月
 
@悬挂灵魂的旗杆
 
在西北经常会碰见一根旗杆
高高地耸立,没有升旗
在风中偶尔发出咣当的声响
我经过这些地方时感到奇怪
便问当地人,他们都讳莫如深
次数多了,我感到诡异
便悄悄地问那个
来自江南的导游小姐
她说,你不知道呀
西北的冬天来得早也冷呀
我说这与空旗杆有什么关系
她说,有呀,你不知道呀
灵魂不怕寒冷嘛
我说这又与空旗杆有什么关系
她坚持说,有呀
寒冷的天空下
竖一根旗杆招回死去的灵魂
悬挂其上,守卫这一方平安
那时,我正站于一根杆子下面
下意识地望向杆头
不禁打了个寒颤
引来她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对她的话我将信将疑
至今真假未辨
 
@废品站
 
半新的电器,或已经短路
一张木质沙发,设计新颖,也被抛弃
儿童的毛茸茸狗熊豁开了大口可笑地笑着
大量的书本,纸张泛着九成新,不乏其册
装帧华丽,内容暂时无法探知
自然,也有肮脏的,破烂的课本
以及手写的练习册堆积如山
等待着化为浆,重新变成商用包装箱
 
哦,社会在进步,历史在飞转
所有的文明都得轮回
化为纸浆
我们坚信,只要耐心等待
经历多少次的毁灭与重生之后
空白之处皆会重新印刷上文字
 
@借火
 
还记得小时候火柴的珍贵与难求
母亲总是在晚炊前去邻家借火
收集几块无用的布片,裹紧
于邻居灶堂里点燃,吹灭明火
将火种小心捧回
在自家灶堂里重新引燃柴草
这其间得使用技巧方得成功
而我总是被唤去吹燃火苗
母亲的脸在火光下笑着
那样子我至今记忆犹新
 
那些火种都已经熄灭了
借火的人已经不在人世多年
当我打燃新式的灶具时
火光中偶尔能见到她的笑脸
还有那脸上沾着的草木灰
 
@谁能相信上帝及信徒
 
那些基督徒在忏悔
他们所犯的罪
然后心安理得
继续去犯同样或更重的罪
如此不断地轮回
他们的上帝总是原谅
并赐福与他们
所以他们乐此不疲
且更加肆无忌惮
 
这些事实不仅发生在两次大战中
而且发生在目前的世界,特别是中东
或更加久远的之前
甚至无法想像多久之后
 
@充电
 
接通手机与电源
将电量冲成18:57
窗外暗了一暗
一闪,一只鸟撞了南墙
扑楞着翅膀与世界抗争
如果它此时电量耗尽
是不是再也难以飞起来
 
万物皆蓄电
只是电量略有不同
人足够思考,鸟足够飞翔,手机足够上网
就好。需要充电时都得躺倒
 
窗外的鸟灰头灰尾
掉下几根羽毛,挣扎着飞走了
手机19:30,电量中等线黑
信号呈鸟的翅膀展开状
长线依然灰色不宜畅想
宇宙相距还很遥远
有我们充足电也难达到的地方

@出生地

城市越来越大越宏伟
道路越来越宽越笔直
风景越来越美越标准

而河流越来越细越弯曲
潜入了城市的地下
乡村越来越小越微缩
小得只能藏进梦里

现代化太慢了,太慢了
我们还要快点推进
缩小这城乡差别

可是城乡的距离越来越远
我们在笔直宽阔的高速路上行驶
总也找不到出口
找不到自己的出生地

@我定购了一个雕像

我定购了一个自己的雕像
不是石雕,是木雕
石头太冰冷,数亿年数万年地活
没有血液与心脏,全是
冰冷的骨头,没有肉
永远不会死亡。还是来块木头的吧
虽说数千年的木头,看上去已死
摸上去却留有生命的温度
它的汁液曾经沸腾过
而且尚未风干
随时准备苏醒过来
我将它摆在一个隐秘的地方
多年后人们找到它
它许会动起来
岂非如我重生一样

@无性的上帝

如果世上只有最后一个人存在
他会不会有羞耻感,会不会穿衣服
会不会躲避风雨,会不会害怕
尤其是怕那个上帝
在天上注视他的一举一动
他会不会干脆躺在地上等死
看你上帝能否再创造出新的人类
然后再灭掉他们
再那么无聊,无趣,无性

@墓碑

我的祖父没有墓碑
祖父之前的先人也不曾有过墓碑
我们生在江汉平原,那里的石块金贵
没有墓碑的祖先并没有被后代忘记
小时候跟着父亲在黑夜里给他们上供
能够一一找到他们的墓,从没错过

而今,我的家乡也开始出售墓碑了
刻字描红,还嵌进了像片
每个死去的先人都享受着金贵的荣耀
但是,每到节日,他们的墓前
有的却空空如也
他们的子孙们都很忙,在遥远的异乡
有的已经死在那里,也没有自己的墓碑
甚至连尸骨也没有收回

@我在天空下

我在天空下挥舞着手臂
我的手臂一点也不有力
但我还是那么挥舞了一下
努力地表达我对天空的敬意

那里的白云时常让我想起纯洁
想起人间还有美好的追求
而现实是爱情也不如白云了
河流也早已不那么清澈

我们不能改变这些
仿佛都是天意,谁能知道
有一天是否连天空也不再纯洁
我想不会的,只要人能够跳上白云
看到的天空一定照样那么瓦蓝

看看,我还那么天真!
在天空下,我还在写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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