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上菜了。

五碗高贡：肉切成塔状，
粉条做成发财树状，
豆腐坊刚出锅的水豆腐，
白菜用菜心，
新鲜的兰陵水库鲤鱼。

每上一道菜，
代东的都要喊一句：
“您多吃多喝呀！” 

五哥双漆跪地，
把酒杯高高举过头顶，
喊一声“二姐一路走好啊！”

就再也说不出话，身子
向前一扑，头抢在水泥地上，
哭声震动了整个村庄。

人群里，王老边悄声说
“从小到大，我没看见这老太太
跟谁红过脸。”
李亚金说“铲田抱垄一辈子，
腰筋差点累折了。”
桑四婶抹着眼泪说“年轻时不省心，现在好了却走了。
唉，走了好，享福了。”
“到了那边就不憋屈了。”人群中
不知是谁瓮声瓮气补了一句。 

天亮了。

起灵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喇叭匠们
会把《时间都去哪了》吹得如此悲伤。

芦花鸡们失去了主人，惊惶地
躲在草垛后面。那些牛
眼睛湿润，仿佛刚刚哭过。

这让我一下子想到《七笔勾》：
“淡饭胜珍馐，衲衣如绣，
天地吾庐，大厦何须构。
因此把家舍田园一笔勾。”

这时候天空湛蓝。
没有一丝云影，
蓝得特别干净，
就像鸟雀从来没有飞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