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麻麻的人，
走廊上、大厅里，
来自全国各地五湖四海，
复杂的病，
难治的病，
疑难的病，
判绝症的病。

很少是单个人，
都是一家一家来，
父母陪孩子，
叔伯侄子陪壮年，
儿女陪父母。

走廊上，
基本是冷色系列，
黑的、灰的、几乎没有靓丽眨眼的暖色。
一个家庭常年被病人拖累，
餐桌上的愁眉苦脸和窘迫，
半夜里忍耐不住的呻吟和唉声叹气，
一家子没有心情买新衣和着美服吧？

病人的脸色是苍白、焦黄或者暗黑的，
家属的眼神是迫切、焦灼、忧心忡忡也有冷漠甚至绝望的。

声音要么乞求，
要么满眶是泪的哭腔，
要么就是暴龙样怒吼或者女人的歇斯底里。

诊室出来，
拿着一堆待付钱的单子，
仿佛抱着希望，
还好没确诊是病，
慌里慌张挤过人流去付钱去预约去检查。
一个劲地一家人点头庆贺，
没确诊没确诊，
或者有得治有得治，
或者等住院等住院，
头像拨浪鼓一样，
表情战战兢兢，
拿单子的手哆哆嗦嗦，
手不停地掏口袋或者点手机，
或者手机铃声响起，
大声地高喊，
在医院呢，
陪我家谁看病呢！

最见不得的是在诊室直接给医生下跪，
满脸泪痕，
齐刷刷几个人一起下跪，
头不住地鸡啄米一样点到地，
这都不是治好得花钱，
是花钱没得治，
目前全世界都没有办法。

昨天在通州院区出诊，
第一个是55岁心脏瓣膜坏了该换了，
她拒绝，
因为一年前29岁的儿子摩托车事故丧生，
肇事司机到今天还逃逸，
她不想活了。
我鼓励她，
只要北医三院肯接受，
心脏给保驾再整个孩子。

第二个是胃疼，
除外心脏病来了！
52岁，
去年疫情，
妻子小一岁胆管癌肝移植后八个月总共九个月走了。
万念俱灰，
手捧着手机，
里面一张张夫妻俩的相片，
刚相识的，
幸福时候的，
临终的。

医生能做的，
有时去治愈，
常常去帮助，
总是在安慰……

人间苦难除了战争、洪灾、水灾、地震、海啸，
疾病是常见，
车祸是天天。
家庭的祸患是离异、破产、不和睦，
疾病的最大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