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退休后,
过去工作的人和事渐行渐远,
但少年的童趣时常进入梦中,
历历在目。
春天里,
满山鸟语花香,
采磨菇、采蕨和扯笋,
摘茶泡和三月泡,
便成了我们最快乐的事,
既能饱口福,
又能解决饥饿。
采磨菇一般在雨后几天,
暖湿的气候非常适合它的生长,
尤以茂密的松树林和油茶林的树下最多,
品质最好的是纵菌,
纵菌在中秋季节也非常多,
它对提高人体的免疫力有很好的促进作用,
现在市场价格相当于普通肉价的三至四倍。
有些鲜艳的磨菇有毒,
不能食用。
蕨多生长在上年烧荒的野地或野草中,
扯竹笋最怕遇见竹叶青蛇和千足虫,
这种蛇虫毒性大,怪吓人的。
油茶树结茶泡时,
野生油茶林密集的山岭,
便挂满了满山的茶泡,
一个个像各种朝向的大小电灯泡,
待成熟后,可以生吃,
也可以把七八成熟的摘回家,
用烧开的沸水焯一下,
然后用酸辣椒大蒜暴炒,
口味独特开胃;
生吃熟透了的鲜茶泡,
口味也很甘甜。
但成熟的三月泡口味
酸甜,
是山里孩子不可多得的美食。
三月泡又名茅莓,
一般生长在向阳山坡、溪边和灌木丛中,开白花,
偶尓也会在山田交界的高坎上发现少量的几株,
三月泡可以入药,
具有醒酒止渴、化痰解毒、收涩等功效。
春草茂盛鲜嫩,
给生产队放牛,
我总是设法放那一头打架厉害的细花牛,
在野外捉点青蛙和鳅鱼,
包在嫩草里给它吃,
认为这样可以增加它的力量,
我和它的友谊,
有时彼此心领神会。
夏天里,
用小竹筒做了水压枪,
可以以水、湿纸为子弹,
到溪里玩打水仗;
或到溪里打水漂、捉鱼和游泳。
说起游泳,
自己倒有些遗憾,
父亲怕我和小弟溺水,
一直管得很严,
我被父亲抓现行狠狠打了两次后,
就再也不敢去屋前的溪里学游泳了,
直到今天自己还是一只旱鸭子,
不敢亲近大江大河。用南瓜花到稻田里钓青蛙,
青蛙看到在动的南瓜花,
不分青红皂白地一口呑下不放,
待它被人捉住时悔时已晚。
用自制的橡皮弹弓打鸟,
比的是谁打的准,
有时也会伤害小鸟,
现在想起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家屋前屋后,
果树众多,
有桃、李、梨、无花果,
夏天成熟时,
只能自己吃,
不能出售给他人,
不然就被割资本主义尾巴。
每到果子成熟,
自己总是背着父亲偷偷地摘吃,
享受那份来之不易的幸福。
秋天里,
捡野油茶子,主要是勤工俭学,
学校每年都有任务;
在油茶山林里,我们边捡油茶子,
一边见机用小草筒吸食油茶树开的花蜜;
星期天会结伴到深山老林摘野果大雪藤(学名黑老虎)、八月炸和九月王。
大雪藤味酸甜、八月炸和九月王的果心香甜,
吃起来心里美滋滋的,
但籽比较多,两三个难以裹腹。
在刚刚收割的稻田水圳中翻抓鳅鱼和黄鳝,
比起在春夏交替炎热的夜晚,
用松油柴照、竹柄排针针扎鳅鱼黄鳝,
虽然难一些,
但更多了一份判断的智慧和经验,
考验的是根据泥眼寻找鳅鱼和黄鳝的踪迹;
用松油柴照,
主要是在插早稻和中稻之前的水田里,
每逢天气炎热,
鳅鱼和黄鳝大都会从泥巴里钻出来歇凉,
这时屏住呼吸、不能讲话,
蹑手蹑脚,发现时讲的是快、准、狠,
但有时候会把小水蛇误当黄鳝扎,
虚惊一场。
我和八哥配合的次数最多,
白天我们早早的就把松油柴劈成一小块晒干,
晚饭后,八哥负责左手提灯笼、右手拿竹柄做的排针扎(用缝补衣服的大号针一根一根编扎成的,一般在20根左右),
我负责用长方体的猪草筐背松油柴和从针扎上取鱼。
偶尔也会是八哥一个人去照。
我和小弟也配合了好几次,
但因人小,不敢到远一点的山湾湾田里去。
每当用收获的鳅鱼黄鳝改善生活时,
自己总是有那么一种成就感。
猫捉老鼠,采取的是淘汰赛。
丢手绢、挑花绳、跳草绳、捡石子……
这是女孩子的强项。
老鹰捉小鸡,
是最热闹、笑声最多的集体项目,
成年后才深深懂得母爱的伟大。
冬天里,
因为天气变冷,
野外的活动减少,
但项目却没有减少,
地面上跳房子练了平衡和弹跳,
因为只能一只脚着地;
打纸包(又叫拍四角一或摔四方),练了手臂胸腰的力量及技巧。
打木制的陀螺,
既有力量又有技巧,最难驾驭的是双头小陀螺,
对力度把握要求很高;
做陀螺的材料很讲究,
以干茶树料最坚韧,鞭须以鲜皮树的丝为优,
抽起来声音清脆;
玩陀螺比技术是看谁的小而旋,
比力量是看双方相碰撞后而不倒停。
滚铁环,
用烂了的水桶铁箍作铁环,
比的是速度与惯性利用技巧的结合;
铁环,是一件奢侈品,
玩的人和时间不太多。
踩高跷,比谁踩的高,
走的路以险以窄为胜。
坐独人三轮棕树轮的木板车(前轮有的用铁滚珠),
利用物体惯性,
从陡坡快速冲下,
比的是胆识和勇敢。稻草堆里躲猫猫、
用自制的木枪和炮纸打野仗,
口里不时喊着从电影战争片子里学到的台词,
全然不知战争的残酷和生命的可贵,
但对正义和荣辱却有了一知半解,
因为谁都不愿扮敌人,
最后只得采取石头剪刀布的规则定输赢,
赢的扮解放军,
输的扮敌人,
或者轮流互换角色,
以显公平。
说起看电影,
我小时候时常有点优越感,
乡政府办公楼与我家一路之隔,
只要是听说乡政府(那时叫公社)地坪晚上要放露天电影,
我晚饭后就早早地搬了家里的八仙桌凳子,
占住放影机前面左右的最佳位置,
如果有时砍柴或打猪草回家晚了,
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干脆端着饭碗站在幕布反面看,
也其乐无穷。
乡里放电影,
各村的年轻人都赶来,
比赶集和开大会还热闹,
特别碰到放新片子,
需要相邻的公社轮流跑片,
有时到零晨一点才开始放映,如巜卖花姑娘》、《苦菜花》、《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等,
看的最多的是八大样板戏,
看的最过瘾的是《奇袭》、《南征北战》、巜英雄儿女》、《渡江侦察记》等战争片,
有时也与小伙伴拿着干葵花杆照明跑到相邻的公社看新片。
遇到大雪纷飞的天气,
堆雪人、打雪仗、滑雪的热闹,
打破了山村冬天的沉闷;
挤油渣,
成了既取暖又热闹的游戏。
小时候读书,
作业没有现在孩子这么多,
从来没有像现在的孩子在题海里没日没夜泅渡,
苦不堪言。
上学的路上,
拿出从补鞋师傅
讨来的空小胶油筒洗干净后,
用保暖的小火箱炭火烤从家里偷拿的黄豆,
一会儿空气中便弥漫出豆香的气味,
口腔中便不自觉多了些津液。
烤黄豆,
火不能太大,
大了就烧焦了。
有时还煮点米饭。
物资虽然匮乏,
但立夏节、中秋节、春节,
都是我们盼望的日子,
因为生产队只有在这时,
才杀一、二头猪,
每当远远听到猪的嚎叫声,
馋虫早已在胃里蠕动,
直咽口水。
因为家里人多,
父亲多次选择了不用抓阄抽号的猪脑壳,
虽然肉不太多,
但骨头炖汤份量多,认为吃起来划算些。
这时我总是带着喜悦的心情和同班读书的姐姐主动承担起去隔壁铁匠铺烧毛的任务,
待烧毛洗清砍成小块下锅后,
我又争着承担灶前烧火的任务,
等待享受水开不久后久违的肉香,
母亲有时会在起锅后,
不经意间奖励一小块熟肉或骨头,
我狼呑虎咽飞快吃完,
有饥饿的原因,
也有怕引起家人的不满。
我家兄弟姐妹多,
但从未因争食吵过架,
大家都互相谦让,
往往会把好一点的食物敬让给父亲和挣工分的哥嫂。
寒冬的夜晚,
是寒冷漫长的、往往也是最温馨的,
一家老小挤在只有雪峰山山区特有的大火桶一起烤火(能坐8至10人),
听父亲津津乐道的讲巜岳传》、巜三侠五义》、《隋唐演义》、巜水浒》、《粉妆楼》和熊外婆、鬼故事时,
自己往往听得聚精会神,
有时霸蛮憋着尿听完,
生怕没有听全。
父亲虽然只读了三年私塾,
但聪明好学的他,
对一些古典文学故事如数家珍。
只有在此时,
我才感到父亲的慈祥和快乐,
他仿佛成了故事里的某个人物,
完全忘记了繁重的体力劳动和生活的艰辛。
此时的我,
在幼小的心灵深处,
播下了善良和忠义的种子。
春节是一年最热闹最甜蜜的日子,
除了除夕和初一有肉吃外,
初一到邻居家拜年,
说一两句吉利话,
邻居的长辈们便会把平时自己舍不得吃而早已准备好的甘蔗、炒香的葵花籽发给大家,
这时小伙伴们总是喜笑颜开,
比谁收获多。
正月里还有戏看,
各村都有文艺宣传队,
公社礼堂的戏台锣鼓喧天,
演唱的都是八大样板戏,
表演最好的是溪对面的村,
扮小铁梅的女演员最漂亮,
每当她出场时,
台下比我们年龄大的男孩子便很兴奋,
掌声也最多。
台下往往被看戏的人挤得水泄不通,
我和小伙伴人矮,有时踮起脚也看不到,
只得无奈地从人群中钻了出来,
到屋外来呼吸新鲜的空气
……
这就是我的童趣。
年高不惯归乡远,
老梦儿时旧时事。
当下的事很快遗忘了,
但童趣会伴随自己走过一生,
时常进入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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