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枫叶（组诗）

(一)故宫

紫和禁
城里和城外
吴三桂和李自成
清和明
我分不出
蓄发和削发
的美

第一次听到它名字的时候
就认为它很大很宽敞
我第一次踏进大门的时候
在很小的我面前
它气势恢宏

今天
我不再寻找一座大房子


(二)圆明园

重建复原
曾经的奢华
有人依旧留恋

海底沉船的消息
密封的漂流瓶
稻草和溪流里的石头

简陋的学校
风雨从内到外
反复吹洗

我看见
一座梦的花园
在火中哭泣


(三)颐和园

皇家园林
我想象
寻常百姓的联系

闯王去的有些早
天王没有能够成行

谁建的已不重要
谁住的也可以忽视
院墙里是微塑的世界

今天的进步
只需要一张门票


(四)天坛

天坛
祭天的场所
欲界六天
色界十八天
无色界四天
四梵天
圣境四天
我——走过
三十六道雷劫
风调雨顺
阳光拆开自己的颜色
搭建一座七彩虹桥


(五)地坛

皇地祇神
如果说
大地的柔情是水
大地的豪情
就是山

沂山
会稽山
吴山
北闾山
霍山

才揽五岳青云志
又享五镇鸿鹄天


(六)日坛

感谢盘古大帝
弹破浑沌宇宙
感谢神
赐予地球星河以太阳
感谢神只赋予人类
唯一的太阳

感谢太阳恩施我们黑夜以梦想
感谢太阳剥舍我们白尽
唤醒我们每一个梦魇

即使白昼
仍有云情雨意
哪怕黑夜
不息爱的月光


(七)月坛

月亮委婉太阳的光
拥抱人类
月亮却从不把后背
留给人类

月亮巡航的轨迹
也从来没有固定过

宇宙之初至今
也没有任何一个行者
绕过月亮降落地球
月亮背负了所有撞伤

那些消逝物种的传说
与月亮无关


(八)社稷坛

土神
谷神
家国
人类祭拜自己的地方
多了一分沉重
一分空阔

五色土
江山石
人类告诉自己
土并不都是一样颜色
都一样适合生长


(九)古观象台

人类不想揣测天意
人类只想时时领悟天颜

可惜
古人的庄重
今人误会太多

这些精密的铜铁
只是一个微观的天体

它周而复始
把人类的心动
刻在星光的路上


(十)卢沟桥

桥上多少狮子已不需要考证
多一只不多，少一只不少
我笑心的，是每一只狮子的神态

阳光下的神态
月光下的神态
没有星光的神态

乌云遮蔽的神态
烟雨朦胧的神态
不见炊烟的神态

多少年，似乎
从没有动容
从没有改变


(十—)北海

西岸北岸
中国第一条铁路
静心斋火车站
万佛楼
一万多尊金佛
八个小鬼
把这些画面联系在一起
需要的不仅仅是时间

如果
剪切下日历上的每一个黑夜
拼接编辑在一起
呈现出的
依旧是白昼与黑夜的交替
即使人们
无意把所有白昼摆成一行
夜晚开放的花朵
打着露水


(十二)西山

小清凉山
神京右臂
香山红叶
太行的色泽
架起一座七彩的桥

燕京的美美在人文
西山多一分自然
腾蛟起蟒
风雨举起—叶叶火红

西山沉香雪
片片蝴蝶飞
但取相思意
平生赴采薇


(十三)云居寺

藏经洞
经文流传于世
南塔失落
北塔舍利
一部舌血真经
打开三界之门
法鼓
度钟
矩阵千年梵音
三身
四智
做入不必成佛
有一座山终将寸草不生
这是我的墓志铭


(十四)黄花城

黄花虎踞
长龙出水
随手拾起
一个裂开的栗蓬
三粒饱满的大明板栗
安卧旧日里
仿佛黄花城的三生
包裹着平平淡淡

山是大地的脊梁
长城却是山的脊梁
长枪，短锄
帐篷，粮仓
一群五湖四海的人
排列出天空星辰


(十五)古北口

斜阳
荒岭
孤城
古北口
英雄冢
鹰可过
留白骨
古北口
北齐头
日月明
清风又
古北口
燧之上
黑土地
情未央


(十六)居庸关

太行八陉
天下九塞
三十六里溪谷
居庸叠翠

一座城人愈来愈多
城外的土地
炊烟愈来愈稀薄

把云和烟碰撞
排列一起
我想起前朝
是不是一个预言

山海经
一部神话，代替了
繁华的城邦


(十七)八达岭

从山海关
到嘉峪关
应该经过八达岭

玉关天堑
有人说
居庸关之险不在关
而在八达岭
何尝不是
山之险不在山
而在人心

八达岭保存完整
它对游人开放的时候
像《诗经》一样
编纂了300年故事


(十八)慕田峪

危岭雄笑
万里独秀

像慕田峪一样
2211座关堡
也应该留下了名字

被遗忘不可怕
名字被抹去
总有愈合的伤痕

本来，一座城
是一条路的延伸和宽广
如今，城里再也没有
挑担子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