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  临渊》

十年前的晨光又穿过今天的云层
大路和那天一样  浸润了石灰的白
那天 父亲躺在床上
好像有河水穿过因疾病飘逸的白发  额头  鱼浪翻滚

八十年  他从山中来 又要往山中去
请搀扶一把他对抗地心引力的摇摇欲坠
那日 环绕他塌前的
是两个性格各异的儿子
他们的脑中  生死是多么难解  布谷鸟彻夜啼叫

我们垂首  各自构建属于自己的悬崖
岩石  植物  我也是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
而取走我半生的是  鸽子一般飞走的女儿
此时 我不也是取走父亲一生的浪子吗

意愿中  悬崖笔直  晴空高照  我的脸被晒的滚烫
因为我对养育我的人没有任何回报
万物都没有弯曲  但父亲告诫我 又像是反问
按自我意愿活一辈子吗

父亲  他偏离航道的一生已停泊靠岸  幽暗的水藻
才华横溢的腰折
历史不公的绳索
命途多舛的沟壑
缠绕他的病躯  沉入颤栗的空虚
此时显得云淡风轻
“孩子们  这一幕还看不清楚吗……”
他慈悲的声音印在他年轻时撰写的横格稿纸上
每个字都是从他的悬崖底部传来的恸哭

三千六百天之后的早晨  
恸哭 又从我的悬崖上
向着深渊 落下…

※  ※  ※

《有一种悲伤无需安慰》

很多日子活着  不敢触碰
大海抢先一步决堤而出
风干  以及死亡
粗粝的盐砸下来
并不能代替我的悲伤

悲伤丛生  撕开时间的所有缝隙
大雪与我形影不离
掩埋阳光
大风蛰伏于体内某个破绽

破绽犹如一个魔方  消除
是徒劳的往复
族谱上的漏洞越来越密集
对告别亲人的悲伤  我始终不能妥善安置 
同时更拒绝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