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根白发（外五首）
文／钱智伟


突兀，鹤立鸦群
用化学方法——
涂抹、染烫
一不留神还要掉色
用物理方法——
“手术非常成功”
不久又窜出了十根
星星之白，可以白昼
继续保持高压态势
反光镜里，那个谢顶是谁？

◆荒原


不是寸草不生，一地空白

满山遍野的绚烂，绚烂到窒息
“可以解痛，解乏；还可以治久咳、久泻、久痢……”
我欲拔掉一棵，盘根错节，十二条正经和任督二脉
它们都开口大叫起来：
“这是杏林、青囊，这是莫奈印象派”
“外面的花、其他的花都是大毒草”


◆惊蛰词


雷电过于宏大
对于卑微如它们来说
它们只是能听见树枝里的窸窣
当花骨朵亮开嗓子的时候从地底下赶了上来
气温已经有了颜色
它们为所有鸟鸣打好底色
夜晚，它们飞上天空叫醒所有的星星


◆指间沙


左手抄起地中海
水从指缝隙滤去
隆起的希腊、罗马、日耳曼、央格鲁撒克逊
有点咸

右手抄起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印度河、长江和黄河
水从指缝隙滤去
隆起的苏美尔、哈拉帕、三星堆、司母戊鼎
有点淡

我双手合十，将咸与淡搓搓揉揉
抻拉出一条北回归线


◆三月八日的母亲


曾经母亲生下的孝子
却给母亲绑上“三从四德”七根绳索
还把双脚缠住

就是去年丰县，还有戴铁项链的母亲

德先生赛先生和李先生来过了
男人剪了辫子
道济更早一步来过了，她用十字针缝补天空
让母亲像母亲，像女人，像花



◆三月五日的纪念


做一颗小小的螺丝钉
小红五星深嵌在一顶帽子的绒毛中

“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比如整体主义和个人主义
——“雷锋同志出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