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父子
  2019.12.5.

十多年前
父亲快要远行时
特别地叮嘱我
在他走后
一定要把他的骨灰
埋在江汉平原上
我们家祖坟那里
埋在祖父的身旁
他说祖父走得早
他们做父子的时间太短
到了那边
他要再做一回
祖父的儿子

我不知道
那边是哪一边
我也不知道
父亲是不是
真的见到了祖父
他们是不是
真的又做了父子

我只知道在这边
父亲是祖父走村窜户
修雨伞的时候
“捡”回来的儿子
在我还小的时候
我不知道这些故事
仅仅知道
父亲是村里最孝顺
也是最争气的儿子

我还知道
祖父把对父亲的疼爱
也转移到了
我们兄弟姐妹身上
在那个生活贫困的年代
祖父对孙子孙女的娇宠
并不亚于
小康社会里的祖父们
哪怕是我们调皮得
要在祖父头上做窝
他也并不恼怒
总是一脸笑容
嘴上还叫我们“小爹爹”

祖父和父亲
是半路父子
父亲实际上
是祖父的女婿
而他们的父子情怀
却比亲生父子还深

今天的社会里
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人
被称为世界上
最勤奋的人
这一代人
创造了中国社会
高速发展的奇迹
这一代人
还有一个有别于
上一代人和下一代人的
共同身份
他们是独生子女父母
这意味着这一代人里
有大约一半的父亲
只有女婿
没有儿子

我不敢奢望
当今社会里的女婿
都能像我的父亲那样
成为祖父的
半路儿子
我只能从自己做起
像父亲对待祖父一样
去孝敬这个世界里
那个走向暮年的
与我没有血缘关系
又被我喊为爸爸的人
让他享受晚年的
幸福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