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雨中
六十年代末,那时候我还是一位少年,因了父亲的原因而去了三线,蹲进牛棚。这个牛棚,是个广意的牛棚,而不是蹲进真正的牛圈里面去的,是改造思想的一种方式,在那么个很长的时间段里,有很多象爸爸那类知识分子或干部都在牛棚里改造过,他们究竟犯了什么错误呢,用现在的话来说太过于清白了,太过于耿直了,以至于有些人看不惯,所以必须打倒,再踏上一万只脚,叫他永世不得翻身,然而是非曲直自有公论,几年后便平反昭雪了,一切都恢复了原样,又可以出来工作了,路上见到熟悉的人时还是会满脸堆下笑来,老张老王吃饭了没,打着着呼!群众呢也愿意跟他攀谈,唠些家长里短,牛棚呢自然是不用再住了,又搬回到了城里,搬家的那天,农民兄弟颇有些舍不得,三五成群的来家里坐,陈芝麻烂谷子的嗑总也唠不完。
最难忘的还是要数我的那帮农村的小伙伴们,当他她们知道我要走了,便纷纷来到我家,拉着我的手,围绕着装满了傢什的解放车一齐欢快的蹦啊跳啊,或唱着自己喜欢的歌,有几位竟偷偷的背过身去抹眼泪,当父亲大手一挥叫上车的时候,小伙伴们又纷纷从怀里掏出连自己也舍不得看的小人书,做为礼物送给我,我自然也会把自己珍藏许久的学习用品包括图书,带图案的铅笔,字典等分发给大家作为纪念!
这一走便是五十多年过去了,再也没有见面,虽然也曾经有过几次见面的机会,但都是因为火车路过,终究没有会晤过,遗憾!如今我在岒南,我的那些伙伴们却依旧在黑龙江,可谓是千里迢迢,天各一方,恐怕有生之年再难一晤了!
窗外又雨,这夏雨来的真是时候,把夏晚的暑热一着击退,还我一屋子的清凉,这时我的脑海中忽然湧现出了几幅画面来,那是一个黑云压顶山戴帽的夏日午后,我邀了几位小伙伴上后山放羊,那时虽然蹲牛棚,我家还是养了几只奶羊哩,每每下午放学时,我们几个家里养羊的小伙伴便一同背着书包去放羊,在山里找一处水草丰沛之地,把羊脖子上系一根老长的细麻绳,另一头栓在一棵树上,羊便可以在周围吃草啦,我和小伙伴们便坐在草地上读书,写作业,这天正写作业呢,不知是谁提意,咱们上山顶上玩一下呗,那时我们正是少年,玩心重的时候,一听有人召呼,便立马来了精神,噢噢一声向山顶冲去,站立山头,四下望去,连绵群山,伸向天涯,直至湮没云中,山风拂襟,若旗帜般飘摆,凉气袭来,大雨倾盆,小伙伴们并没有退意,精神抖擞,昂立风雨之中,一切皆忘,众口高歌“要学那泰山顶上一青松”,歌毕雨渐弱,始返回,那知羊早无踪影!小伙伴们立时慌了手脚,纷纷各奔自家,好在羊知来时路,正安安静静地在圈里倒嚼呢!
母亲见我回来,浑身上下仿佛是从水里刚捞出来一般,书包也湿了,忙点着炉子去烤,怕父亲晚上下班回家见了生气打我!好在衣服书包都烤干了,离天黑还有一会儿,我便坐在炕上静静的读起书来。
第二天上学我一问小伙伴们,还好,羊都没丢,就是曹佩合回家捱了板子,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山上刮破了裤子,母亲因为心疼东西才打了他。
这件事不知因为什么从头脑中钻了出来,仿佛是放电影般一幕幕逼真的很,许是念旧了吧,人的脑子其实是很奇怪的,有的时候当你想要回忆某件事的时候说什么也想不起来,当你什么也不做的时候,不该想的却一件件的事儿又都出来了,有时候还究缠不清,没完没了,唉,人有的时候真的很是奇怪!
作者陈季
2022年6月13日晚22时23分写于深圳市羊台家中
所有评论仅代表网友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