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
父爱是充满温情的

别人家的孩子
是被母亲的乳汁
喂养大的
我们兄弟姐妹
则是被父亲买来的牛奶
喂养大的

母亲的奶水严重不足
父亲每天天不亮
步行往返十公里
才能买到
----其实是抢到的
再晚一点
就全卖光了

北方的冬天
寒风刺骨
路面冰滑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
由于父亲的坚持不懈
我们五人
非常幸运地
喝到了乳汁


我们的幸运
更多的
是在成长过程中

记忆里
父爱是无所不能的

父亲的厨艺很好
炒出的菜
虽然少油
却很可口
----供应的豆油
实在是太少了
小孩子
大多不喜欢蔬菜
但我们却吃得
津津有味

父亲做面食的功夫极强
不到半小时
手擀面已经入口了
翠绿的葱花
美味的面汤
劲道的面条
哧溜哧溜
大汗淋漓
无比满足

长大后
到如今
我
千方百计去寻找
却再也没能找到
同等美味的面条
连相似的
也没能找到

百思不得
终有所悟
这些面里
应该是缺失了
父亲深深的
舐犊之情

长大些
父亲的职能更多了
厨师、面点师之外
他还能挖菜窖，盘火炕
在家里泥地上铺红砖
在厨房里间壁出小房间

他也是体育教练
带领我们长跑
无论是冰天雪地
还是炎炎酷暑
从不间断
他还是功课辅导员
一位难得的、极优秀的
家庭教师
勤学、好学、博学
任何问题都难不倒他
无论何时何地
耐心，和蔼，循循善诱
他身体力行地
培养了我们
陪伴一生的
与书为友的
好习惯

这样的父亲
我们的内心是骄傲的
也一直是被人羡慕的
自信
自律
好学
勤奋
是贴在我们身上的
标签
我们五个
终于长大
虽无精英
也堪重任

记忆里
父爱是严厉苛责的

兄长
是家中长子
父亲最器重的孩子
改革开放的大潮
唤醒了他
立志
外出闯荡
干出一番事业
临行
与嫂嫂
因琐事
有了摩擦
决定放弃

那天
父亲大发雷霆
竟摔碎了几个碗碟
我们
吓坏了
从未见过父亲
发那么大的火
还有
那么严厉的语气
我们眼中的父亲
一直都是慈爱的

我还发现了
父亲眼中
隐含着的
不易觉察的
失望

兄长
最终还是听从了自己的心声
义无反顾
奔向了梦想之地
成为了那个伟大时代的
弄潮儿
也没有失去
而是拥有了
更幸福的家

记忆里
父爱是四处发散的

父亲
把他的爱
发散给了
他的亲朋好友
街坊邻居
更多地
发散给了
他的
无数的学生们

父亲
终身从教
事业有成
桃李满天
为官清廉
离休后
舞文弄墨
教育孙辈
生活多姿
精神充实

每年春节
家里挤满了
来看望他的学生
有的已毕业多年
还有的已经退休
在他们
很多人的身上
我能看到
父亲的影子
性情志向
人格品行

记忆里
父爱是忘我无我的

天有不测
上个世纪结束那年
父亲突发心梗
幸好
抢救了过来
每次通电话
询问他的病情
听到的
永远都是
身体
非常好

母亲偷偷告诉我
其实
父亲经常
腰腿极痛
频繁气喘
呼吸不畅
也犯过好几次
心脏病
但不许通知
在外打拼的
子女
他认为
我们远在外地
无法帮忙
徒增担心

之后二十余年
父亲
谨遵医嘱
每天
坚持锻炼
仍旧
读书著文
自学外语
创造了
心梗病人
长寿的奇迹

前几年
临近九十
父亲又患上了
阿尔兹海默症
有时清醒
有时糊涂

一次通话
问候父亲
他说
一切都好
我这一生
太幸福了
你妈
脾气很好
我们一辈子
没吵过架

顿时
我眼里
盈满泪水
父亲啊
我们深知
母亲
吃苦耐劳
但性格急躁
您们常常吵架

是否
在您残存的记忆里
故意保留了
最美好的画面
又故意删除了
不尽人意的部分
在冥冥之中
您
只是
想让
您的孩子们
放心且安心

父亲
我们爱您
永远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