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谢建武

一
我的童年
父亲是家里的定海神针
从村委会回来   
大桌上沿一坐
妈妈盛饭
我们五个兄弟围在桌子三边
憋手憋脚大气不出
呼呼地啃芋头喝玉米糊
偶尔，一两个哥哥
跪在地上
被父亲严厉的眼光抽打

那时的父亲
是老家屋脊上的炊烟
有他，天天袅袅着生机


二
我的少年
父亲是村前基埂路上的挑夫
担着满满两筐箩全村人的目光
代销给村里人柴米油盐糖
货一到，父亲
往代销店门口一站
乡村的戏台就此拉开大幕



那时的父亲 
 是这台戏的主角
每天站在柜台后面  乐呵呵
看着小店里外跑龙套的全村老小
煤油、烧酒、香烟、食盐、糖果
是他嘴里经典的唱词
而我们弟兄五个
成了他最忠实的粉丝


三
我的青年
父亲已是村茶厂的一名保管员
每天拖住一双老烂腿
蹒跚的奔波在村口的马路上
满头的叶沫散发着茶香
肥胖的身躯把妈妈的目光拉得好长好长
大哥成了村委会文书
二哥考上了中技
三哥当上了兵
父亲望着最小的两个孩子
眼里的阳光柔和了
慈爱顺着他花白的头发
萧萧而下


后来的父亲啊
渐渐缩成门口刺槐树下那尊老青石
光滑、润泽、厚重
每天看着我和四哥骑车上学的背影
欲言又止
当我考上了师专
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好啊！跟大爷吃饭，跟二爷也吃饭，
不得罪人！”


四
我的中年
父亲已是老家后山上的一堆土
每天看着脚下日渐荒凉的村子
孤单的荒草爬满他的额头
一发不可收拾


父亲啊！
你知道吗？
在你走后五年
妈妈终于耐不住寂寞随你而去
老屋残垣断壁  荒草萋萋
大哥早已在村头盖起了两层楼
过起了他自己的日子
而你最引以为豪的二儿子
却因徇私舞弊被处分最后辞职
过起了了南漂的日子
三哥退伍后
干过瓦匠、开过排档、踩过三轮
最终忍受不了生活的凌侮
几年前酗酒去世
四哥每次从部队回来都站在老屋前流泪
而我这个小儿子  你最放心的
每天还在过着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迟的日子

五

每年清明
我们兄弟三人回到山村
恍惚看见你还坐在老屋门前刺槐树下
抚摸着那双老烂腿
看着我们     欲言又止
满是慈悲


现在
我终于明白
你一直想对我们说的话
因为  我们都成了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