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东经一百零五北纬二十八
那里有我埋葬千年的沉默的基因

我站在过去爷爷生活过的地球最后一座城市
不停询问自己的故乡到底在太阳系的何方

每次从火星回到地球总看到黑夜
从地球醒来的无数的爷爷总是在种着太空树

那永远长不大的太空树上挂着月亮
我在火星上干的就是种月亮

总是一个人在树上抽烟的爷爷
曾在赤水的家中看到了那个叫我是爷爷的孩子

也许是缘于睡在树上时种下的一个梦境
爷爷被人推进了金星的机器人实验室

一群机器人将他固定在一张克隆床上
他们从爷爷身上取下一滴血并放入器皿中

那滴血被机器人珍藏在金星博物馆的记忆中
其中有一枚细胞核在无垠记忆中逐渐走来

走向火星上我无数个失眠的午后
我在贫瘠的森林边缘一眼就认出那是我的亲人

火星生活的我总是被光亮包围
我的生命无法在黑夜躲藏而患上白盲症

在午后漫游的失眠中邂逅的那个男子拯救了我
我认出他是奔跑在地球海滩上的调皮爷爷

是他拯救了我那无法自拔的白盲症
但他却否认了我所深信的爷爷的身份

他只证明自己曾见过那样一幅画
火烧天的黄昏一位老人怀抱孙子感叹暮色将至

那是分别很久的地球留给我少有的念想
我就是那老人怀中后来被人推进实验室的孩子

森林边的人自称是我几百年后的孙子
因为他在实验室待的一小时火星已消失一百年

我们从水中倒影里看到彼此模样
那合影里惊人的相似让我们无法言语

我们与无数的爷爷都曾被推进实验室
因为我们在离开地球后正是靠克隆延续家族

在那座埋葬有我千年基因的地球最后的城市
我们都对海滩上怀抱孙子的黄昏心存感念

当我们昂首叩问那遥远的故乡到底在何方
我们的身体被一次次推进实验室克隆繁殖

一次在金星一次在水星
更多是在太阳系其它无名的星球上自我繁衍

我与他分别在森林的水边
我们的记忆在远方交汇成一片地球上黄昏的沙滩

从火星回到地球已是一百年后
我看到又一个爬上太空树上抽烟的人

他在大约九十年前见到过一个自称从火星归来的人
那个人和他谈起自己曾在一小时前从实验室走出来

我如今无法查询人类文明中的地球纪元
在最后一座埋藏有我基因的城市一切开始变得清晰

那些穿越时空的实验只是让我能看懂爷爷
只是让我看懂不同的星球与无数抽烟的人

我让树上的抽烟的人走向远方的沙滩
在黄昏的不可抗拒的瞬间一股海浪卷上心头

是惧怕死亡的冲动让我接受了实验室
是我的自我克隆保存了那些埋葬心底的卑微记忆

我在赤水的家中看到了那个叫我爷爷的人
正在接受另一个从树上下来被人簇拥着叫爷爷的人叫他爷爷

我们欢聚在一种时空的折叠中
那么开心的所有我都有一个遗憾

当地球接受超星际克隆而我害怕失去记忆时
我已不再是从前那个在树上一个人吸烟的人

我的世界不再有女人
只有无休止地无性繁殖的埋葬在地球的最后的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