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与葡萄酒的故亊（组诗）

文：李锐

 引曲

谁品尝了
葡萄园里的青葡萄   

谁的味觉  
一生
深刻


第一乐章

 这里那里  探出
玉的身姿与风采 
  
摇响一串一串的  
青铜般的小铃铛

雍土施肥浇水在葡萄架下
这个春夏我仿佛
是在同葡萄一起成长

一起萌芽
一起毛茸茸的现蕾开花
一起坐果膨大

卷曲的须在延伸着 
似乎在与蜗牛切切絮叨  
在与云雀手语

还一起
与天与地有说不完的
体贴的话

藤蔓在一尺一尺的  
仿佛是在丈量着自己的过去   
在捕捉扑朔迷离的未来

月下  有做不完的梦
醒来感觉如神灵附体


 第二乐章

藤蔓在延伸中卷曲   
藤蔓在卷曲中延伸  

纤細灵敏娇嫩  
集视听嗅味触觉于一身
触须悬空向前
探索那些沒有
去过的疆域

在重重叠叠的葡萄叶背后  
藏着一双清淳而明亮的黑眼睛  

这是    这些日子
我来到星宿园艺场 
最伟大的发现

那牽牛的两根触须  
如伸出了我的心的天线 
 
仿佛是带着我的
颤慄得发狂的心跳   
在向前爬行

我托负那一只蝴蝶   
携着我昨夜的那一个梦境 
  
翩翩地
飞绕到她的耳畔
去轻声告诉她

我有一个梦
我有一个梦里的
小秘密

 
第三乐章

她托人捎来了
一罈自酿的葡萄酒  
  
且用这粗瓷的
大品碗斟满
我没有李白的夜光杯

我真的成为了
她眼中的小鸟一展翅
就飞走了

她却成为了
我捧在手中的

这一碗
荡漾着琥珀光的
葡萄酒

她依然是
那一幅山水画里的伊人

在一幅黑白如水墨的照片中
她芳华已去尽
时间把她永恒定格

再也回不到
那个多彩的仲夏夜之梦了

再也见不到
重重叠叠的葡萄叶背后    
那一双靓丽的
  
晶莹欲滴的   
水葡萄的
水汪汪的大眼睛了

独酌   
依然有葡萄的酸甜   
还频添了
酒的力度
与劲道

依然是水的形体 
却分明盛着
青春与生命的烈焰

多少电闪雷鸣 
酿在其中 

多少风刀雨剑 
酿成了这一口一口的
柔红
 
几番发酵  几番窖藏 
再也回不到月光下的葡萄架了

 
笫四乐章

从此
这世界上就有了一个  
葡萄与葡萄酒的故事

从此   
才有今日在老地方相聚
举杯齐眉
一次次的
杯碰响杯

从此
每一口都回到那个年代

从此
逢酒必醉

从此
青春的鸟儿飞去了
不能再飞回

从此
今夜的月亮已经不再是
那夜的月亮

从此   
光阴无悔那是因为
悔不回去了

从此
懂得了人生的短暂
岁月沧桑不饶人

从此
懂得人生是回不去的
单行道

从此
我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我了
你还是当年的你吗？

 
尾声

谁畅饮了
这葡萄园里的葡萄酒

谁的生活
从此便不会再苟且
再肤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