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花，一滴泪（外三首）
                 牛川
   
和一场风有关
和断肠人的相约有关

路基的缝隙中
一棵豆瓣大小的蒲公英
露出婴儿似的脸
令人心碎的艳

其实孤独可以再多一些
手指可以再无助一些
能从三月侥幸逃脱
已不在乎是永恒还是瞬间

而在五月，只念想
能打一个完整的寒颤
或完成一句顺畅的呢喃
岂敢奢望举着花伞越过山恋

而如果能侥幸抵达十月
就会谋划一场完整的仪式
即使暴风骤雨也无所谓
将张开双臂把窗门尽数打开

一朵花，一滴泪
饱经沧桑，魂牵梦萦


       向上，向上
         ——听莱昂纳德·科恩唱《哈利路亚》
                     
云层随意，哈利路亚
草尖向上，雨滴落下
“不够完美又何妨，
万物皆有裂痕，
那是光进出的地方”
“所有的伤痛都是轻伤”
 
秋风佛面，哈利路亚
暗香升起，墨迹落下
如果“你要它更黑暗
我们就把火焰扑灭”
整个世界只剩一间房子
仅存的光芒豆粒般大

海浪濯足，哈利路亚
大调升起，小调落下
约好出行，一片树叶足矣
无畏即敬畏，放纵即珍惜
只要是玛丽安，受再重的伤
都愿意永远航行在海上

噪鹃低语，哈利路亚
花蕊朝上，身姿躬下
火焰以燃烧表示倾听
生命以瞑目警示变化
需要磕一个长头吗
出发即终点，终点亦出发
 
哈利路亚，请替我的母亲活着
哈利路亚，请替我的母亲说话

              夜，街头所见

夜色尚早，突然发现
眼前的街道比身后的宽
鞍马稀少，路灯寂寞
寂寞一如深秋的花瓣

近处，灯光慵懒
有人无眠，有人躺平
无声和有声在昵喃
身影若即若离、若隐若现

远处，动词停滞
形容词巨菌草般蔓延
云朵诡谲，酷似莫奈的罂粟画
也像古希腊战神阿瑞斯的脸

再远就远了，特别的远
不过说远，似乎又在眼前
一个黑洞瞬间吞了另一个黑洞
竟然稍无声息，竟然肆无忌惮

这是我一个人的暗夜
我来到这个世界的唯一理由
是为了偿还母亲所经历的疼痛
是为了亲身体验一段污名和苦难

——这条街的名称叫宁安街
好吧，就由它代表我所有的企盼

            独行的鹰

但见山崖，但是它不
但见高树，但是它不
回家亦出行，出行亦回家
在云淡风轻的天空中
鹰在形而上的状态中飞行

鹰出生时就在天空
它的生命是有特质的
是唯一的，是内外兼修的
它心甘情愿独行，活着
既为描述各种磨砺、苦痛
既为勾勒崖之峭的神韵

鹰是为描述磨砺、苦痛
才选择在天空独行的呀
鹰以疏远的形式表达爱
鹰提示生者——有苦有难
才是有滋有味的生命
有滋有味的生命当是永恒

“我一个人可以的”
鹰注定孤独，但它并不孤独
鹰是自己的灵魂伴侣
它把热爱天空当作热爱自己
但见山崖，但见高树
俯冲、翘首、振翅、嘶鸣

独行的鹰
翅膀是云朵的一部分
目光是日光的一部分
胸膛是大海的一部分
独行的鹰是天空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