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谁（组诗）

      【内蒙古】燕南飞

●你是谁

今夜，我只臣服于一滴猛兽的眼泪。那只是
在夜路上走失的背影，怀念温暖

辽阔的敬畏，逼我交出烽火
逼我
弹尽粮绝

唯有付出几十载年华，把守人间唯一的出口
像你谨小慎微的谢幕

一半落入呼喊中，撑起遗址
——高处，云朵安详
以等待的方式活着，成为自己的宠物

土坯墙上钉满歉意。人间
是一座坟
大地
怀孕

又一寸歌谣有了去处
是谁，让你把伤口
痛成微笑的样子

●我是谁

倒影，还是那样熟悉
残箭，
插在故土上，目睹一杆杆旌旗
告老还乡

别再惊动那些沉默的瓦砾，此身如草芥
空有一个忧国忧民的
身子
如当年的断刃，别在伤口里
枯坐，
问
天地间一股暖意

我还有一条路。向西，必须走到
落日罹难之所。想做一回
大盗
从山寨到祭坛
落草

每一粒沙，都是马蹄的后裔
晒黄一卷大河
就可以看见我的背影
慢慢
伏在大地上

手指抚过
锈迹斑斑的刃口，那痛感
和鹰隼的目光一样
锋利

●他是谁

许我几寸光阴
再许我一条归路
用一生去裁剪天涯。莫笑我
百无一用，白发早生

于残阶上，洗亮自己
容颜
未老
静卧于刀斧声中，哪管谁走投无路

命悬一线，
不必与我指鹿为马，错喊了
几声师父
恰好有一孔好穴，为你稳住阵脚
挣扎已然慢下来，人间
尚好，且捎我一程

蹄铁磨平了，仿佛也磨平了怒意
所有隐忍和期待，都在怀念击鼓的瞬间
从此不问刑期

再一次俯下身去，以臣服的方式
收拾残局
而你，陌生依旧
谦卑依旧

直到被一场大雪误伤了
才学会解救自己

●还有谁

月光穿过人群，完成对夜晚的
谋杀。木梯子
在房檐下，偿还旧债

我用我的身子，把光阴慢慢花完
那风，来得真早
企图把我从歧途上救出
像哄着一个孩子睡下，唯独剩下他的梦境
不肯就范

除了怀念，还有
谁，
会反复追问
一声叹息的下落。还有谁
会用一生韬光养晦
让四十载光阴虚度，直换得弦紧声乱
不敢暴露几处新疤暗伤。
前世里
空许了几笔旧文，桩桩都是翻云覆雨
纸上谈兵的事

饮尽憔悴，一口口都是良药
又怎会不知无药可医
还有谁
会似我这般，小心地剖开身体
细数着每一根芒刺
哪一根残存着温暖，哪一根
钉满了思念

●谁

漫过来。被悄悄
淹没。穿过一道又一道街口
茫然
推开一扇虚掩的门
吱呀一声
喊醒失散的名字
深陷于沉默，沉沦于美

花影落尽，
鸟鸣
三三两两。
轻缓的脚步柔软如棉
也曾独坐树荫下，想不起一个
流浪多年，
却又不曾离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