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一张老照片
他还是个小伙子的时候
穿着喇叭裤，烫了奔腾头
撇过照片
我只从黑黢黢的记忆里
想起这个掏炭的男人

头顶微亮的矿灯
露出瓷白的牙齿
浑身除了黑
没有别的

我看见母亲将饭菜绑在下井的车里
那车随着吱吱呀呀的声音落下去
再看到空了的饭盆时
我知道父亲已在黑暗中饱餐一顿

他在矿难中救下一个老张
老张许诺送他一只羊
我问，羊呢?
他说老张还是走了

他不再下井了
他只将善良带到阳光下
其他浑然忘了
他惧怕阳光
就将灼烈的酒咕噜吞下
这样仿佛他又回到直不起腰的井底
他才舒坦地说些胡话

黑暗缔造了他
可光亮也是属于他的
是他在脏乱的黑暗中眉头紧锁
我才在光亮里写下他的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