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  毒

它来到人类中间，目空一切
只有疯子等待它的“君临”
只有暴徒跟随它的利爪

魔鬼中的饕餮，选了这一个又
那一个，在人的身体中潜伏
取人的性命像抖一件衬衫
有时从你的神经中枢进入
毁坏你的记忆和语言
抑或让你的心就范，成为它的
海盗船，血液化作死亡之海

你常以为一己俗身百毒不侵
自信能越过珠峰，于云层之上高蹈
——而它就藏在你的呼吸中哂笑

一如云中鸟，属灵者也难免迷航 
分叉处，该警惕沦为无智的绵羊
                 2020.3.20



               避  疫

当我们无法出门，才觉出，家的形状
此时它成为一条船，在梦的海洋行驶
帆始终揽着风，把人生故事向前推演
肉体系着灵魂的气球在浪中起落
眼睛依然环顾四周，并向
水中遨游的人行注目礼

当我们成为宅男宅女，才留恋
外出的日子；天涯成为家的边界
端坐如太师椅的山化为慈祥的家翁
森林中女妖成群是温柔的姊妹
云作窗帘，月亮张一面镜子
照出我污垢的颜面
                    2020.2.3


           宅  居

因为一场疫病，疾驰的车抛锚
接受时光的维修。
正好，你需要慢下来，等待灵魂

平日里搁置的，如今重拾
像捡起儿时遗漏
阳光晒入洞房，吹响人生号角

回几封电邮，给不常见的人
再清洗留在衣服上多年的顽渍
几页蒙尘的书，恰能重新启读

而破碎的睡眠还得补缀
宁谧则从远方接续。拆换的
心思，使老去的天空得以回身
                  2020.2.5


         脸上装备

平常，它助你隐藏表情
其实是隐藏内心，避免发窘
你庆幸一场感冒就像一具乌龟壳
——松弛了紧绷的神经

如今，你自视健康，却需要它
在看不见的硝烟中抵御强敌
相向而行的两个人却目标一致
组成同仇敌忾的利器

那遮挡物遮不住无声的言语
有一种温情在空中传递。谨持
装备，你恰如一棵树在急流中站立
护住自己也就护住了乡邻
2020.2.8



           有一种人

有一种人
喜欢在人的背后吐口水；妄图
把暗沟的污秽注入别人的血管

有一种人
如同织布机日夜纺着太阳和月亮的
经纬，努力把众多生命的窟窿补缀

有一种人
傻瓜般对守护他的人拳打脚踢
以为宣示自由要用一杆骷髅旗

有一种人
不唱高音却是火箭推进器，自我
焚毁——去获得一只触手的上升
                     2020.2.14


             生死场

         一
不曾想，生死簿突遭涂改
属于你的时间扭曲；车到
尽头，来不及规划后半程的日子
阿嫲说过，病啊，就是运气不好

悲哀莫过于风向的欺骗、身体的
叛逃。但请相信你曾拥有过的
不会在梦中飘散、在眼瞳里消失
你的句号将变成世界长长的省略号……

         二
你本计划到巴厘岛或者尼亚玛岛
阿公说过，度假是今人寿命的加法
可你却逆行跟死神照面，以爱
为刀，割掉自己的一天又一天

白色盔甲并未能保全你的时日
你深知悬崖上的钢丝会挣断在某一刻
然而医患之间是另一道算式：
病魔它，夺走你一个会留下许多个
                  2020.3.27



          真 相
 
我在梦中遇到
真相如鱼跃起，似幻
犹真，从脑海直抵心门
 
我从某人的舌尖听闻
他背对着我
真相在他转身时滑倒了
 
我寻宝一般捡拾
在崎岖的路上捧起
真相教谁的魔法偷换了
 
还有一声声的吼叫
让真相颤栗、抱屈
她站在无形的门外哭泣
 
流浪的真相，踉跄着
不知向何处栖身
我啊，可有辨识她的眼力？
                2020.4.30



          又闻鸟鸣

犹如昏迷者第一次苏醒
水洗的暗夜比白昼更加明亮
黎明的前奏毫不含糊
一把剪刀，剪断奋勇者的辛劳、
幸存者的闷骚

犹如静谧中的一阵畅笑
冬眠者自幽深漫长中跃身
没有什么比认清一个事实
更胜于救命的耳光
心目所及，理当重新洗牌
一扇使命双重的窗
宜从屋内用力推开
                 2020.4.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