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烟，硬朗的包装盒有拍胸脯保证的风格
掐头去尾躺在盒子里白衬衫笔挺的棍子，整齐如
电话号码簿里标着人脉的分组，抽出一根如抽上上签
吉否？
薄薄的卷烟纸，薄薄的分寸，叼着烟说话吐字不清又不能
太不清。他敬一杯大哥，你道一声兄弟，交错的烟丝有
胳膊拧着大腿的交情。点上点上，猛吸一口
地心涌动的岩浆在唇边明灭，吐出
混合一氧化碳和烟焦油的烟雾
从绿色叶片冒出的氧气太君子之交淡如水了
被赶到一边再拉不住血红蛋白的手，眼睁睁看着
越燃越短的白衬衫下，底裤般的烟蒂，他捏在手里
风吹草动随时可被抛出的弃物



◎忏悔书

四墙挤过来
要听我说悄悄话。
一个月了，被脱去的白衬衫黑裤主席台上
空椅子，台下黑压压乌云，落在草木皆不见的雨滴。
不，我是乌云之上
闪电。雷霆。
江湖不过一杯酒
座次有讲究，宋江顶了卢俊义，扈三娘嫁了王英
打江山时手提二板斧，加班熬夜只等闲，左手劈虎
右手材料，优秀名单时常见，表彰会里几回闻
文件精神越吃越透不吐骨头，有用没用，几通电话拆分干净
悔不该啊孔方兄，勾勾手就到手的金莲……你敬我一杯道德
我回你一杯仁义
对不起我对不起我啊你们，在留置室，我签了什么罚单
按了什么红手印？一拳打在棉花里
一次手印一张牌，这忏悔书最后一张，修改了好几遍
我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对不起组织
我对不起……高血压，糖尿病，父亲母亲
我掩面摇头……高考我的儿，冰雹砸翻妻做的鱼汤
我……那条鱼从碗里跳出来卡住我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