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打出去五个拳头

隔壁搬来五父子，整齐、统一
像一只手打出去的五个拳头
让人疑惑——一个表情竟然够五个人用，
也亏得有一口锅装得下五个人的胃口。

光阴在他们中的父亲这里提笔稍快
留下脆灰的皴法于风中挤干墨色
四个儿子，横竖撇捺，高矮胖瘦
对应着四道云南菜

他们遵循着鸡鸣而出，日落而归
有时也会晚一点回来，
老大和老二接着又出去
抱回一袋米、两箱啤酒和一捆青菜

一年里的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在八点半睡下
安静，传不出半点响动，像一口静默的井
只是在清明和十一月九号的时候
五父子才有了各自的声音（从故去的母亲那里/取回自己的哭声）


卖栗子的女人

卖栗子的女人藏在路口的第三个铺位
左边是鲜花店，右边是蛋糕店
仿佛这家栗子店就是为某个家庭中
男人空出的嘴巴和手而存在的

卖栗子的女人自然也负责跟栗子吵架
那口铁锅里与铁铲一起递出几句听不懂的话
接着就是一股青烟涌到锅外，偃旗息鼓
都回到襁褓中，做着一个接一个的梦

过年了，尤其是新冠后，
街上的人都把自己藏起来
卖栗子的女人也靠着放栗子的冰箱打盹
阳光散落成金色的粉末，头一次撒匀街道

一年中头一次闲下来，她有点不适应
在左边打扫完，又向右边的神顶敬一炷香
始终不停下，把自己黝黑的掌纹剥开
找出里面藏着的那颗让她不安分的栗子


第三口井

爷爷说以前他每天去村子外
挑回五个牲口和一家人的用水
要花去半日时光和一次腰酸背痛
年末时，他决心打出了第一口井

父亲说二十年前他也在打井
用钢筋、混凝土和搅拌机打一口
油井，若干年后
井里依旧有黝黑的光闪烁出来

而今雨水丰沛，树木站得很高
村里的孩子基本都忘了井水的味道
我拿着一支笔，想为他们
急切地打出第三口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