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粱
                                  潘景义

不要独占这片风景
更不要害羞
脑袋歪向一边多难看
高粱们尴尬地站在山坡上
任父老乡亲指指点点
一朵朵云霞
在脸颊上忽隐忽现

谁家的姑娘跑进了高粱地
红红的高粱穗子
哗啦啦发出响声
不能让麻雀随意偷食
又一次，我把自己带进梦里
又一次，我猝不及防地陷进饱满的思念

流浪的红高粱变成一杆杆红缨枪
戳破阴谋戳破青天
粗瓷大碗溅出红红的高粱酒
难耐的燥热如石磨碾碎了岁月
高粱们一株一株地静默
即使倒下了
仍硬撑起一副弓弯的脊梁

一些高粱长得很魁梧
一些高粱长得很矮小
但都不嫌弃那一块苍老的坡地
更不抱怨同族遮住了阳光
那怕头颅被镰刀砍掉
剩余的肢体仍相互搀扶
结成捆被铺上房顶，或在灶台燃烧

在高粱地里行走
会情不自禁低下高贵的头
不管谁把高粱发表在季刊上
不管高粱粥吊痛了几代人的胃口
红高粱越来越少，几乎被人遗忘
也许不是他们选择了大地
而是大地选择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