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子，总会擦掉春天脸上的血痰（组诗）
刘建华（四川都江堰）

玉兰花瓣，是一把银质灼亮的钥匙

去年那场杏花雨，流浪在今年的口罩里
你举着的伞，像温顺的羊，徜徉在春天生病的肺里

白袍的骑士，背满燎着火焰的箭镞
双手紧握雪亮的战刀，让江水不寒而栗

爱可以解剖冠魔的颅骨和心包
白光的心脏里暗藏雷电的元核

耳朵已经挂在千丈树上
一直等着春天的好消息

每一片玉兰的花瓣，是一把银质灼亮的钥匙
春风已经精细地消过毒，定能打开春天的微笑


错过的婚期，是一把坚不可摧的椅子

毒剂的绳索套不住春天的马蹄
春梅的喜帖，在春风的手中
吹着口哨。桃花独自在院坝
等待，新郎来不来
都要上轿。你的体味
织进口罩的嘴唇。错过的婚期
是我俩心中那把
坚不可摧的椅子

阳间的婚礼不一定比
阴间隆重，在那边
我依旧是你的新郎
唢呐吹响的时刻，我在
你的子宫受孕，十月过后
我是你怀中哺乳的儿郎

每年正月初八，红灯笼
依旧高高挂在大门上


亲爱的市长，请抱抱这座寂寥的城市

是谁给春天的肺
注入了毒蜘蛛和野狐狸的骚血
所有的门窗都已关闭
千年成道的门神，战得血肉淋漓

看不见血盆大口，却把城市
的熙熙攘攘和车水马龙，吃得七零八落
欢乐的财宝被裹得气喘吁吁，请小心翼翼呼吸
每一粒空气，泪水像长了翅膀的汽笛

拆开城市的零件，一一清洗，一一调谐，一一矫正
时时刻刻保持清醒，不可以让灯盏睡觉，不可以
让狗在半夜装鸡叫，更不要给口哨打上封条
谁都不想躲在春天的裙裾里睡懒觉

亲爱的市长，请抱抱
弄丢的孩子，这城市多么寂寥


二月河，流进白的沼泽

柳丝还在梦里
青褐色，透亮的目光
流进白的沼泽

河水，鸟鸣的镜子
滑进笼子的
深渊

每一根经纬，像水草
湿漉漉的，咸
绿了春天的脸


把这段时间，像囊尾炎割掉

寒冬的裹脚布紧紧缠住山河
冠毒的烙铁伸向江城的胸脯
疫毒编制的经纬，铺向荆楚的肺
柔软灵动的肺呀，翅翼上缠满毒丝
敞亮的呼吸道，一缕缕亮光被蚕食
黄鹤楼眼睛微闭，渴望再上一层楼
雪，偏离大地的轨道
腊梅，隐身在角落里
火树银花，独自偷欢
一双双童真嵌在玻窗的封面
天使的翅膀落满毒灰

口罩一统天下
封锁了阶层，封锁了高贵和低贱
所有是是非非，恩恩怨怨
被胃推着磨子，一切归于
粉齑，任消化道勤奋工作

此刻，手术正在进行
囊尾炎即将被割掉


谁的血痰，重重地吐在历史的脸上

捧着灾难的镜子端详
魔鬼和英雄，都在舞蹈
灾难是灾难的菩提
灾难是灾难的恩人
忘记，舔着灾难的血

“元凶”搂着元凶
“罪人”爱着罪人
“稳定”压着稳定
歇斯底里的官威，不喜欢吃
“实事求是”的窝窝头

把乱扣“政治帽子”，当作一种才华
把扮演“奴颜媚骨”，当作一种修养
把放纵“歪风邪气”，当作一种胸怀
把擅长“形式主义”，当作一种能力
把精于“一团和气”，当作一种艺术

一句真话，不需要点滴瓶
不需要呼吸机，不需要人工肺
一句谎言，照见了伟岸之躯
一口血痰，重重地吐在历史的脸上

哨子，总会擦掉春天
脸上的血痰

                         2020年3月15日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