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倾向山脊是大地的脊梁

作者/汪剑平


看戏


往事说了千年，再也说不出新花样
这破旧的人间
随便挖一锹，就动了夏商的土，隋唐的墓
高堂庙宇，宝座上的龙饰出自一个人的手
《春秋》的戏，《史记》里的人
接着演
唱念打坐，轮番登场
干着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勾当
用莫须栽赃，玩焚书坑儒，草木皆兵
江山轮流坐
一拨拨人，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一拨拨人，打家劫舍，逼上梁山
红脸黑脸对着干
耍完阴谋，再耍阳谋
我只是一名世外桃源客，喝清茶，嗑瓜子，锣鼓一响
看戏不怕台高


在一首诗歌里死去活来


与命运抗争，是一种常用的手段，而宿命，让我们一败涂地
无还手之力
在一首诗歌里死去活来，每写一个文字，都在准备一颗子弹
每写一行句子，都是往胸堂压进一个弹匣
随时扣动扳机，朝自己开枪
一首诗歌，与我息息相关
在人世走一遭，我滚刀山，它就要下火海，我历经悲苦，它必须忍住
我捂住血淋淋的伤口，它必须学会残忍，再撒一把盐
我扶住诗歌，它必须把我推倒，恶狠狠地吐口水
保持死死相抵的姿态，我赡养的诗歌
没有理屈，只有词穷



脊梁


我倾向山脊是大地的脊梁，岩石是骨头
顶天，凭的是一口气
立地生根，给荒草作榜样
那些咬定青山的青竹、苍松，以类似的骨骼，挺起笔直的脊梁
风雨里不屈服，不折腰，跟雷电拼命
和它们相比
我的脊梁严重畸形
做不了能伸能屈，收放自如
千百年的弯腰跪拜，落下了无法治愈的残疾
成了一条断了脊梁
趴在地上的狗


套路

太平洋行船，涉水太深，有覆舟之险
高手中的高手不玩刀枪
玩套路
理由充分得无法拒绝，冠冕和堂皇组成游说大军
套路很深，机关一触即发
落井下石，借刀杀人，口蜜腹剑
都是老一套
皇帝玩江山，臣子玩贱民，贱民玩自己
如同狮子玩老虎，老虎玩猫，猫玩老鼠
人生一世，游戏一场
玩套路，又被套路玩
玩死人不抵命
轻则带到了沟里，重则囫囵牢狱之苦
血光之灾


养老院


鸟鸣挂在云上，晚霞的霓裳，奇幻的梦影，风平浪静的心境
我们只顾歌唱夕阳无限好
却回避了老眼昏花，体弱多病的黄昏
口齿不清，跑调是常有的事
养老院，赡养老人，也赡养无家可归的孤独
这里安静得可怕，寂寞得要命，仿佛谁挪动一下，身体里的病痛就会醒来
不依不饶，死缠烂打
不想连累儿女，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搬进养老院
等于把余生交给别人打理
我的父亲入住养老院不到一周，就走了
就像他曾经坐过的那把轮椅
至今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