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塑料袋准备投楼

它轻轻地，向下用力，然后猛地蹬起，目光凌厉，似乎要召唤千把刀子，在向上跃的那一刻与他们决一死战，它要带着伤痕，带着碎着的，一切碎着的，纷纷下落，投楼

它如此正义凛然，它决心要像铁一般重，它铁了心地要往下坠

然而风来了，该死地来了如此宽大地拥有手掌，如此宽大而伸展地搜罗了它的所有碎片，笑嘻嘻地玩弄石头

风如此慷慨，简直令人愤怒

它决心要成为一团坚硬的英雄，决心要追随流星，决心要变成重重往下砸的火焰

可一切破产了

它不甘心，拼命捶着抱住它的手，用牙齿咬，用脚踹，它气急败坏，它轻而大、柔而宽的身体里熊熊地召唤来刀剑，它决心要站在高高的尖顶上，投楼

于是它得逞了，天啊，它自己也没想到，狂欢地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忘乎所以，它猛地晃动着自己的十根手指，手臂颤动着像在舞台中央迷狂的演员，盛大的狂欢的五彩缤纷的红的绿的蓝的黄的紫的碎片纷扬在周围，它比那些碎片更轻，它想，因此能坠得更远，它想

它猛地把头一横，抱紧双臂，往下跌

这下它成功了，它坠得比石头都快，身体哗哗地擦出火花，边缘成为撕碎的向上窜的线

它现在全是线，竖线，斜线，笔直的线

不管不顾往下坠的线

没有手，没有脚，没有脑袋，没有眼睛，全是线

它欢快地向下坠，牙齿简直要成为河流

它实在太高兴了，开始怪叫起来，声音圆圆地像气泡，气泡又孵出小鸡，小鸡张嘴吐出毒蛇，毒蛇展开身体，越展越大，里面竟全画着彩虹，所有彩虹凝固成石像，过山车一般坠，张着狂喜的眼睛望着它，瞪得大大的，大如满月，它们就一同跌到满月里去。天马天马，白而尖的长翅，独角兽的长锥，临死之兽额前的长毛，都卷着它们，它们在月光下的阴影里，振臂高呼，将梦撕得越来越碎，越来越碎，他们极欣喜地望着天幕下全是翅膀，翅膀周围全是碎片

是的，碎片

他们得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