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留头发也没戴帽子的叔父
代表我的永别了的父亲
代表两亩麦子两畦蔬菜和一片树林
以老墙为坚强后盾  留影

73岁的叔父正经过阎王的关卡
他却一边走一边窃窃地笑
就像在麻将桌上和了牌
满脸都是赢家的表情

但我知道叔父浑身是伤
我亲见他的肩背怎样越来越弯
亲见他拉板车的时候那花白的头
吃力地磕向牛蹄下的土路

叔父身后的这面老墙
含有我爷爷老爷爷的遗产
一辈子向泥土要口粮的叔父
有很多祖传的谚语

叔父和老墙旁边的这块石头
是我童年时跨过来跨过去的门槛
现在充作婶母择菜的案桌
有时候也充作叔父烫镰刀的磨石

老墙和石头都模仿叔父窃窃的笑
我从叔父的笑里
反复地回味那句农谚
“芒种芒种，忙忙种” 
（这是叔父那年教我耙地时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