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九十度的拐弯
我放慢车速
却依然出事了
在我看不到的
九十度的另一边
一个小女孩突然冲出
伴随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我紧急刹车制动
笑声的眼睛
也终于看到了我
声音曳然而止
冲出的姿势
也陡然
在我摩托车前，定格

这，便是我和小小----
一个可爱的小女孩的
第一次见面

小小的大眼睛盯着我
没有一点内疚
也没有一丝后怕
黑黑的，亮亮的眼睛
就这么看着我

我租住的这片区域
是小城大建设
尚未顾及的少量宝地
是的，对我们乡下人来说
这里租金相对低廉
离市中心也近
虽有些许不便----
比如公共厕所等
尚在忍耐范围

回到我租住的陋室
妻已下班回家
我把刚才的事告诉她
我说，听后来的小男孩叫她
小小
妻说，那也是我们同乡人
两公婆带着一个小女孩
就是小小

我回想起小女孩
除了眼睛挺大
小鼻子，小嘴；小胳膊，小腿
身体也很瘦小
看到男孩子来叫
鱼一样一摆尾
游走了
看上去不象个女孩子
倒象个假小子
人已经看不到了
属于她的脆生生的声音
仍嬉嬉哈哈地传来

唉，妻的一声叹息
拉回了我的思绪
妻接着说，小小有病
妻仿佛为了加重语气
停顿了一下，才说
白血病

我一惊
多么活泼，可爱的小女孩
有白血病

妻继续说着
小小的爸爸身体也不是很好
现在做保安，业余载载客
小小的母亲照顾小小
没去上班

你知道吗
妻问我，我翻了翻白眼
妻一笑，接着说道
小小曾有个弟弟
在老家时，失足掉进粪坑
夭折了
这夫妻俩之所以来到城里
除了小小上学，定期去医院检查
更大的原因，是想远离伤心之地

我呆住了
喉头有些发哽
我在心里呐喊
万能的上帝，怜悯何在
为什么把所有的不幸，苦难
加诸到小小一家身上
原本我以为自己已是
落伍者，不幸者
但和小小一家相比
我的那点不堪的遭际
又算得了什么

渐渐认识了小小的父母
一对忠厚，本分的中年夫妇
也重新认识了小小
仍和初次见面一样
睁着黑黑的大眼睛
看着我，不说话
及至有同伴邀约
立刻如燕子般飞出门去
这令我颇有些疑惑
这是个白血病人

过了一年左右
小城建设的触角
终于伸向了这里----
我与众多乡亲们的宝地
虽说尚未开始拆迁
各种传言已甚嚣尘上

我不得不未雨绸缪
东挪西借，外加按揭
终于在城里买下一处二手房

我搬家那天
没有看到小小一家
及至到了新居
生活展开之后
再没有去过老租处

直到一日，和妻散步回来
偶遇我租房时的房东
一问，才知小小一家
早已搬回了老家
因为其它地方的租金
不是他们负担得起的

房东说，前几天看到了小小
由她姑陪伴，到医院检查
小丫头戴着口罩
几乎把一张小脸都遮住
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
瘦了好多，更显得小了

房东说，由于没钱治疗
那对夫妻买了台简易装置
在家给小小透析

我不知道白血病为什么要透析
怎么透析，简易装置
能不能达到效果
我只知道
小小的人生前景
一片灰暗

2019.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