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高举短诗19首

《孔雀鱼》

鸽市从前就有。它在植物的导管里
泛黄。车主言辞激烈
我从缝隙间穿过
一池孔雀鱼，像旁边的鸽子
收拢羽毛

2019年3月2日于太原


《存放旧书的屋子》

围栏比我走得更快。它从呼吸中
播撒出光，面部朝向追赶者
蜗牛在岩石上等待开门
词语被沉默踩碎，落叶如常

2019年3月8日于太原


《记住》
——致W.S.默温

午阳拖曳舞步。黑樱桃在樱桃树
内部，我想起林中旋起的枯草
它照旧平坦，麻雀在傍晚
向黑樱桃树扑棱而起，记住这一切

2019年3月16日于太原


《态度》

比如：光流放自己
花草被置于墙壁之内
我选择一片海当作国土
像它，逝去生命也不忘记向来者
晃动尾巴

2019年3月18日于太原


《天籁》

它用身体撞击楼群
树及车辆及行走的人
都是对手。我退入城池
虚构城门与护城河
马路上，狗与机械融入月光的羽衣
像钥匙沉入夜色

2019年3月20日于太原


《休息日的夜晚》

它以精准与邪恶为某个晚上命名
多宝鱼的味道、器皿
以及尾部破裂的语言
挤进文字缝隙中的颂读与交谈
——“和一张纸一样悲伤”
我注视着我成熟的样子
想起尚在海中漂流的第三人

2019年3月21日于太原


《拯救》

直到天亮，高速路上车辆行驶的
声音依然在重复。它知道
不再有睡眠，也没必要醒着
路上幼犬的尾巴，像拯救的杏黄旗
地铺上我晃动身体
骨头在清晨泛着白光

2019年3月23日于太原


《行李箱》

冬天没有雨雪。它把行李箱
放在墙角。密码再次忘记
不再记得的还有：船舶
泛滥的月光，靠着树哭泣的女孩
回家路上，车辆
捞起被风遗弃的旗帜
“我回到植物体内！”
售出。墙上木框中的微笑

2019年3月27日于太原


《植物园》

我放弃对话，岛屿
与拾荒者，在图书馆静心阅读
棋子回到棋盘，它望着这些
愚蠢的家伙。黑夜成为此时的明星
植物抽搐，回到盆子底下

2019年3月31日于太原


《骨伤医院》

我不想和医生谈论病情。他只是
停留在某篇文章里的鸽子，坚守
自己的频率。而我周围喧嚷的闹区
对于他是屏蔽的，飘荡的声音
有某国巨大的军事投资
死在便池中的尿液
古人站在台子上声明夜只是形式
有路边等车的女子，此女子将我
能够拥有的生活，包括看不到的腿
装在她背后的背包里
厨房是存在的。事先进驻的植物
——它们本不拥有接骨术
动物的残肢也不拥有
故乡，鹰和它的兔子无视集市上
摆放着冰冷的表情。河流的碎片
从黑色洞中出生，闪耀光明的此刻
龙虾爬到马路上，宣告这是意识的
返航。祖辈和子女也在马路上低语
同时尘土和空气也在交谈
“必须离开，是的，一定要离开”
行李箱突然失去平衡，在尸体的
缝隙中，迷失和复活像羊群中的
个体，我面对我开始缝制外衣
能够让我回到医院的
像词语一样的衣服，医生
将他的器械交给我，一只龙虾或羊

2019年4月3日于太原


《文字被调教》

羊群开在灰色的背景上，像落雪
它落在床铺，是从车站归来的旅客
我从房间的窗台上搜罗
光线抚慰过的绿植。洒水车嚎叫
没有躲闪，我身边的影像
尊崇某棵花木的方向
修辞，坚定地修辞
越来越虚弱的天空，番茄发白
纸幡浩荡。河流还在延续
像欲望，像充满气的轮胎
不知有缺陷。我停止牧放和时光的
交谈，去体会宗教的繁密与空洞
开始设想，傍晚鸡群飞向树杈
黄鼬邪恶的眼神以及黑色僧袍
隐藏的意义，洞口和愉悦的面具

2019年4月5日于太原


《落日》

树只是站立，只是冷冷的以树应该
存在的形式站立
虎峪河，在树的夹缝中潜藏
与之对应的光是占领者
我曾在墙的顶端观风
欣赏马路上临死的流浪狗
晃动尾巴，用文字标记哀伤
被迫顺从机械的方向，树丛
成为居所，落日
在城市的山坳里低语
像祖父的牛车，父亲的羊群
退入该退入的

2019年4月6日于太原


《喀纳斯湖》

我从听说这个名字就开始揉搓
躲进泥丸的宁静，草木中间
虫鸟关闭形体，画布将云层和建筑
用乳白的光线隔离
必须重复呈现负重的石头
没有门可以关闭，鱼看不到门
看不到食物和文字。身边的睡衣
像熟睡的孩子。该有的事物
与木板背后隐藏的山洞
放弃绝望。摆设，摆设
黑色书页按顺序排列。蜘蛛
缝制梦境，它的肢体穿过覆盖着
时间的腐植，队列拥挤
像蛇一样爬行，剥离掉的
乐曲返回马头琴，我不会弹唱
遥远的南方，木屐声起

2019年4月9日于太原


《酒杯》

它在座椅上。雷声
是象征，集会继续进行
演讲者面对即将演讲的人
纸上流浪的文字，从身体的山火里
涌出。我最先离开
沿着原来的街道
安静如树，行走的人和车辆
闪耀着的企图和谣言
胃肠中游走的失眠与疼痛
冷兵器的葬礼以及黄金的猛兽
于虚空的酒杯中安静。我在某站台
观赏雨中等着上车的我

2019年4月14日于太原


《脸的旁边》

我路过。电子屏脸色黑青
音乐逃出领地，还有
舞蹈动作和树
模仿崖壁上鸟被禁锢的身体
食物从车上回到仓库
行人朝着思想流浪
该停下来了。它说
看到了。我说
圆形标识的前方
传说像脸。我和它在脸的旁边
想起，我醒来时我已经在此处等候
而它只是用沉默覆盖，金色的

2018年4月18日于太原


《堕落》

被遗忘的宴席：笔画朝着
不可破译的未来缝合。放弃的事物
像经书没有痛痒
它抚慰温顺的头颅
静默并列着的。以后日子的对面
孩童固执地穿梭棋盘
书桌在窗口接纳光线，我
是唯一的执笔者。黑色
在纸上取火，仿佛某种暗流
从蓝色疆域堕落

2019年4月22日于太原


《缺口》

错觉。黑色和白色的光
在虚构的陶盆里被搅拌
隐形的门牙在面团上打开缝隙
让眼前的事物漂浮
街道，城市，诗人结构的花园
仍在路上做标识的船夫
前面，另外的我破碎风化
我和后来者找到路径，相继退入
它说，没有缺口

2019年4月26日于太原


《诗人》

对面，天空昏暗
百度天气，未来两小时无雨
语言和思考在笼子里，鱼从笼子里
逃出

它在腐食中搜寻
火在铁道上安抚表情
我看到鸭子在草丛中安卧
像邮局里的展品

2019年5月4日于太原


《立夏》

田野四周，黑蘑菇疯长
某些事物固执地
挑衅，岩石是从医院出逃的患者
来电显示同一号码
数字一边摧毁禾鼠思想中的
不安与幽静，还将自己
挤压进池塘底部龟裂的词语
我回到医院，并敦请医生为我去除
身体晃动的部分

2019年5月6日于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