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病（组诗）


一瞬间

有一刻爬山
爬到高处
就想起
海水包围的岛屿

五月未到
四月的鲜花已开遍了原野

从山上返回去
林中百合苍老

在山脚的草坪上
我看见你在坡上招手
温存而灿烂的笑容
宛如儿时上学时
你的叮咛和嘱咐……

在山坡上
夕阳漫过来了
没过你的身躯

世界就安静了


龙门阵

阳光照着旧时庭院的堂屋，照着杨卖糖家
的供桌，鲜花与水果，列祖列宗的墨宝
像文艺复兴的家族

院子被南边的高墙，挡住了阳光
书房与厢房瑟瑟发抖

玉兰树高大得成为文物，在春天里"嗡嗡"作响
仿佛地下发出的声音，响彻了庭院
杨奶奶相信是祖先的吟唱

富贵一堂春，玉兰和海棠在春天，格外地灿烂
让院子的隐喻，格外地充实

她相信她的家族，有祖先护佑，有自然护佑
但无常还是悄悄闪进院子，撒下片片白花

她大儿子死于武斗，陈尸于庭院中
铺天盖地的乌鸦掠过上空

她小儿子确信，他哥的灵魂已随乌鸦而去
他开始追逐移动的目标，跑得越快
跌仆得越重，不复醒来

杨奶奶从此学着一个人活


咳嗽

咳嗽是家族遗传病
冷会咳，热不会咳
据说冷空气经过鼻腔入肺
鼻塌矮小者
空气没有充分加热
长驱直入
肺就颤抖，以咳嗽宣泄不适

我的奶奶的奶奶
就开始咳上了
因为生活在高寒山区
寒冷加氧气稀薄
呼吸系统就成了重灾区

这一点鼻子很重要
比如高纬度地区的欧洲人
北美人
都是高鼻梁

矮鼻梁的都被自然赶到了
低纬度地区
比如非洲……

咳嗽起来的时候
枇杷止咳水的甜味
可以压住喉咙里瘙痒

回顾北欧之行
曾咳得豪放大气
没有一点淑女之姿
或者林黛玉的娇喘微微
只有排山倒海的声音
吵得四邻五舍怨声载道
还要捂住嘴巴解释
感冒咳嗽，感冒咳嗽
言外之意不是肺痨

对付咳嗽最好的方法
还是中药加穴位按摩

当然，今天我并没有咳嗽

那么暖和的天气
空气都是热的
高矮鼻梁只需涂点油脂
抬头看白灿灿的光线
低头看花园里的水汩汩流出
一切都是和谐的静谧
才说得过去


染发

她调配好颜色
酸奶加草黄色的粉末
伸出五指往头上抹去

黑发岿然不动
白发扭曲着变成棕色
如茂密的植物生长着
多色彩爬上了头顶
头发在光里荡漾着亮色
丝丝滴下油似的营养溢出来
溢出来的还有红色
饥饿的年代里
令人想起卤味的菜肴

她把自己料理的得
如此时尚，具有文艺范儿
她想着:我的青春我做主
把自己交给自己是安全的

可是手上的颜料深得超过发色
洗也洗不掉
色素无孔不入
进入身体
以血的流速遍及全身

让人生病
她放弃追凶
继续在化学元素的迷惑下
染发，涂指甲……

危险如蛇吐着信子
"嗖嗖……"
她仿佛听不见
什么也没有发生


嗓子疼

嗓子疼起来时要用水
润上去
西瓜霜喷上去
张开嘴红色一片
像着了火
沉默是金
沉默不用嗓
嗓子在静养中
听说书，听相声，听歌声……
晃动着小片的惬意

但嗓子还是要工作的
嗓子讲话
聊天
讲试卷，讲笑话
讲杜甫的"船尾跳鱼拨剌鸣"……

嗓子疼起来
就喝胖大海
菊花，麦冬及水
发成一片珊瑚的海啊
"海上明月共潮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