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深处乌龟的脊背在蠕动
祖先和祖先的武器
坐在白色的石头上烤火
 
遥远深邃的蓝黑色空茫
打在粗的脉搏和呼吸上
女人和土地在默默地孕育
 
被水灾和疾病威胁过的王
若有所思。他在夜间梦见狮子与老虎
硬的手抓到的却是一把青草
或许是一根缠脚的藤蔓
 
万物都在静悄悄地沉睡
寒冷的风掠过胸膛
这命运，这没完没了的胃
没完没了的生存和仇人
即使再勇敢的人也会感到疲倦

短暂的寂寞和剧烈的孤独感
悄悄从心灵的黑暗面穿过
如流星划过西边的夜空
如神仙从月亮的背面隐退

一种飞翔的欲望油然而起
可惜发明酒的人还没有出生
会刻图案的人还没有出生

一切竟然都叫不出名字
说不出一二。微妙的情绪交织
如星空棋盘。莫可名状的感动

这时祖先的生殖器不禁抽搐
就在抽搐的一刹那
远方的某一个村庄发生了大火
 
几个婴儿在火光中诞生
哭声中，王顿时感到失望
他意识到了历史以及背叛

历史终将像流水一样不能解释
像明月一样令人心生妒忌
谁被神秘的月光伤害
谁就是第一个诗人

王闭上双眼把泪水写在自己脸上
一切空间皆为包住核心的果实
一切果实皆是痛苦的种子

怀孕的子宫犹如月牙膨胀
大地崩裂，洪水灌注着海
闪电辟开紧闭的脑门

坐在洞穴中烤火的祖先
长发披肩，乳房下垂
他们的想象力因雨水而松弛

他们用刀把仪式刻在石头上
把野兽养在身体内
盐和药草减轻女性的剧痛

大地上的狂风刮起战争
月光下的海，潮水涌动
青铜器在猎肉和血迹中残断

一棵青草的脚下蒙古刀找不着北
拼命奔跑的宝马冒出血汗
鼓声阵阵，尘土覆盖了宫殿

酒醉的刀笔吏出现幻觉
在次日的铭文中他提到了鸟
以及月亮。为了提速

后来的铜匠又在鸟的翅膀上
加了一匹马。马又被埋入土中
在时间的坟墓里生锈

腐烂的红木棺材上刻有星座
太阳、月亮和长而瘦的鱼类
徒劳的梦境发芽、破土
 
地上的世界呼吸着历史的热气
文字还是那些文字
星座还是那些星座，似乎亘古不变 

但是道路硬了
人的脑袋和表情硬了
往世的光看见人内心的脆弱 

人的命运就是被抛弃
而人世间的孤儿
没日没夜地赶工，受累 

他们是木匠、铁匠还有画匠
他们是所有的民间艺人的儿子
诗人是最大的受害者
懂得越多，罪孽越重 

敦煌的土墙上隐瞒了时间
今天诗人的笔下隐瞒了苦难
愚蠢的人嘲笑愚蠢的人
得意的人露出占有知识的奸笑 

梦想、生和死的本源被忘记了
迷途者以子弹打破自己的头颅
喉咙被割出红色的液体
时代不可挽回的塌陷 

那位语不惊人誓不休的老头
独坐在摇摇晃晃的小舟
看见满江的月光飘飘何所似
他感到巨大的压力 

他发如霜，被一个时代辜负了
“死别已吞声，生别常恻恻”
他在客栈里一边饮酒镇痛
一边流泪，思念他的李白兄弟 

而李白，已经下河捉月
在群鱼的簇拥下飞翔
一切都是恍惚的假像
只有汉字的光芒一次次

穿越黑夜和云层，抵达乌龟的脊背 

记忆深处有一场大雨落在那脊背上
眼泪和海水在其灰色的表面
凿出坑坑洼洼 

那是一块没有象征的盾牌
不可知的面具，神话失真了
那是一张布满伤疤的巫师的脸
焕发着遥远的神秘的经验 

诗人顿时失去轴心，肉体迎来恐慌
诗人说不出，不能说出
无限黑暗中一朵盲目盛开的花 

站在月球上的人
被迫面对自己的灵魂
他瞬间成为自己的变体
成为自己的天意 

遥望地球，他想起家乡的树荫
无数星球和阴囊一起挂在真空
他像哑巴一样无所适从 

艺术家被自己的幻觉压扁
每一个细胞似乎都被启示
但是每一条神经不知道要弹奏什么音乐 

天穹的顶点安放谁的尸首
谁的手抚摩可笑的肚脐
混乱的秩序与宇宙的精确
被一个瞎了眼睛的人体会 

梦境中的脊背
在雪水上漂浮的莲花是不是唯一的精神
记忆之女换上一座无血子宫
生下一个冰凉的月球 

没有一只鸟划破墓地的波浪
没有一场舞蹈能完成顿悟
但面对黑暗中的光束，那片伟大的苍凉
你我都感动欲哭……